“有趣?”
这两个字如同冰珠,滚落在猩红的地毯上,溅起无声的寒意。苏晚伏跪在地,额头抵着冰冷,全身的肌肉却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致。谢无妄的语气里听不出杀意,但那近乎玩味的评价,比直接的暴怒更令人捉摸不透,也更危险。
殿内死寂,熏香甜腻的气息仿佛凝固了。
“抬起头来。”谢无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平淡。
苏晚依言直起身,依旧垂着眼睑,不敢再与那双虚无的眼睛对视。湿冷的衣衫黏在皮肤上,寒意刺骨,但她此刻感受到的冷,更多来自御座上那莫测的目光。
“你说你走投无路,借此物以求重视,”谢无妄的手指依旧摩挲着那枚木牌,语气慢条斯理,“那你可知,此物究竟是何?”
苏晚心头一紧。她当然不知其确切来历,只能根据系统和自己的观察推测。“臣妾不知……只觉其纹路诡异,气息……不详,绝非宫中之物。”
“不详……”谢无妄轻轻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手腕一翻,将那木牌随意地丢在了御座旁的小几上,出“啪”的一声轻响,仿佛丢弃一件垃圾。“确实不详。此乃‘魇镇’之物,以阴邪之法,刻录名讳,汲取生机,咒人病厄缠身,乃至……魂飞魄散。”
魇镇!咒人魂飞魄散!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皇帝口中证实,苏晚还是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木牌的目标是谁?刻着“妄”字,是针对谢无妄本人?还是……这本身就是谢无妄用来对付别人的东西?他为何如此轻易地告诉她?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极大的恐惧与难以置信:“陛……陛下!?这……这……”
“害怕了?”谢无妄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嘴角那丝弧度似乎又明显了些,“现在知道怕了?将此物带在身边,又送入内务府,你的胆子,倒不像看起来那么小。”
他的话语带着刺,一下下扎在苏晚心上。她慌忙再次俯身:“臣妾愚昧!臣妾罪该万死!竟将如此邪物带在身边,还……还惊扰圣驾!请陛下治罪!”
此刻,除了请罪,她不知还能作何反应。谢无妄的态度太诡异了,他似乎在欣赏她的恐惧,又似乎在试探她的底线。
“治罪?”谢无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是该治罪。擅闯禁地,私藏邪物,惊扰圣听……哪一条,都够你死上几次了。”
苏晚的心沉入谷底,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然而,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不过……你方才说,有人借药方陷害于你?”
苏晚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将话题拉回药方。“是……李公公去内务府抓药,赵德顺公公说方中‘赤芍’犯了皇后娘娘名讳……”
“赵德顺……”谢无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回忆什么,“皇后……名讳……”
他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画着圈。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审问更让人难熬。苏晚屏住呼吸,等待着。
“高禄。”谢无妄忽然开口。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的高公公立刻上前一步:“老奴在。”
“去查查,皇后的名讳里,何时多了个‘赤’字,还是……多了个‘芍’字?”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奴遵旨。”高公公躬身应下,眼神飞快地扫了苏晚一眼,意味不明,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谢无妄此举,等于直接否定了赵德顺的指控,间接承认了药方之事是有人构陷!这出乎了苏晚的预料。他为何要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皇后的名声?还是……他根本不在意皇后,只是觉得这件事“有趣”,想看看后续?
“至于你……”谢无妄的目光重新落回苏晚身上,那目光依旧没有温度,却仿佛带着千斤重压,“死罪可免。”
苏晚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