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钉在苏晚身上。那眼神中没有意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他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预料到她的目光会落在那尊鼎炉上,甚至……预料到她体内那缕残魂的悸动。
苏晚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所有的伪装和挣扎,在对方眼中都无所遁形。
逃?
念头刚起,便被她自己掐灭。在玄寂面前,逃跑是徒劳的。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天罗地网,早已笼罩了这片区域。
周围的宫人依旧在快退场,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停留。苏晚站在原地,如同激流中一块突兀的礁石,显得格格不入。几名玄寂身旁身着玄色道袍的弟子,目光冷冽地看向她,缓缓逼近。
完了。
苏晚心中一片冰凉。她握紧了袖中的清心丸药包和琉璃残片,这是她最后的手段,但在玄寂绝对的力量面前,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就在那几名弟子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吉时已到——!”
礼官拖长了声音的高唱,如同利刃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祭坛之上,玄寂缓缓收回了目光,仿佛苏晚这只意外闯入的蝼蚁,已不值得他再投注半分注意力。他转身,面向那尊巨大的青铜鼎炉,宽大的玄黑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更加浩瀚、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开始以他为中心汇聚。
天空中的乌云仿佛受到牵引,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低垂地压在观星台上空。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祭祀,正式开始了!
那几名逼近苏晚的弟子脚步一顿,显然不敢在如此重要的仪式中擅自行动,只是用眼神死死锁定着她,防止她异动。
苏晚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但她知道,这不过是死刑的暂缓。一旦祭祀结束,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尊鼎炉。晚阳残魂的悸动已经达到了顶峰,传递出撕心裂肺的悲伤与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
“答案……就在……火焰中……”
残魂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执念。
火焰中?祭祀的火焰?难道晚阳的死亡,与这祭祀之火有关?!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看到玄寂立于鼎炉之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晦涩难懂的音节。随着他的吟诵,鼎炉周身雕刻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散出幽蓝色的、冰冷的光辉!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祭祀!这更像是一种……邪恶的仪式!
狂风更加猛烈,天空中的乌云漩涡中心,隐隐有电光闪烁。整个广场上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庄严肃穆的表象下,是涌动着的、不祥的力量。
玄寂的弟子们纷纷盘膝坐下,低默诵,与中央的玄寂气息相连。那些宫廷禁卫也如同泥塑木雕,眼神空洞,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
没有人再关注苏晚这个“微不足道”的变数。
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在仪式完成之前,在玄寂无暇他顾的瞬间!
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腥甜的血气让她近乎麻木的神经瞬间清醒!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袖中的那包清心丸捏碎,同时掏出那片琉璃残片,将其尖锐的边缘狠狠划过自己的掌心!
鲜血涌出,浸湿了琉璃残片和粉碎的药粉!
她不懂什么高深的法术,她只能凭借本能,将自己那点微末的灵魂之力,混合着提神醒脑甚至可能致幻的药力,以及这具身体鲜活的血液,全部灌注到那片可能与玄寂力量同源的监测法器残片之中!
然后,她用淌血的手,狠狠将沾染了血与药的琉璃残片,朝着那尊符文越来越亮的青铜鼎炉,奋力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