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而臃肿的钢铁巨龙,喘着粗气,慢吞吞地驶入了站台。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检票口一开,知青们便像潮水般涌了上去,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就没了位置。
秦水烟不急。
她等到第一波人潮过去,才拎着她的樟木皮箱,不紧不慢地走上车。
车厢里,早已人满为患。
空气混浊,充满了汗水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时候的火车,没有对号入座的说法,全靠一个“抢”字。
秦水烟一上车,原本喧嚣吵闹的车厢,竟有了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她像一个走错了片场的电影明星,与这节破旧、拥挤的车厢格格不入。
她径直往里走,所过之处,人们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一条窄窄的通道。
她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停下。
那里的两个青年对上她的视线,竟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主动让出了位置。
秦水烟没有道谢,只是微微颔,算是回应。
她将那只精巧的樟木皮箱放在身边的座位上,既是占了位置,也是一道无声的屏障。
然后,她便侧过头,望向窗外。
月台上,还有没上车的家长在挥手告别,哭声和叮嘱声混成一片。
车厢里的喧闹声再次响起。
“同志,你是沪城哪个区的?我去和平公社!”
“哎呀,我也是!咱们正好做个伴!”
“我是去红旗农场的,有同路的吗?”
找到“组织”的年轻人,立刻兴奋地挤坐到一起,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对未知的恐惧。
而秦水烟的身边,自始至终,空无一人。
她就像一幅挂在墙上的绝美油画,人人都可以欣赏,却没人敢伸手触摸。
她的气质太冷,太傲,太疏离。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与生俱来的娇贵,仿佛多跟她说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亵渎。
秦水烟乐得清净。
她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那是她仅剩的,属于沪城大小姐的最后一点甜。
她用纤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开蜡纸,糖纸出细微的“簌簌”声。
然后,她将那颗小小的、洁白的糖果放进嘴里。
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
她微微眯起眼,像一只偷吃到腥的猫,神情慵懒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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