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宿舍。
秦水烟推开木门,反手将门栓利落地插上。
“啪嗒。”
她拉亮了床头那盏昏黄的电灯。
微弱的光线,勉强驱散了屋角深沉的黑暗。
她走到床沿边坐下,将怀里那件带着男人体温的灰色短褂,摊开在了自己腿上。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秦水烟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粗糙的布料。
的确良和棉布混纺的,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材质,耐磨,但不亲肤。
手肘和肩膀的位置,布料的颜色明显要浅一些,磨得有些亮,起了毛边。
袖口也被洗得泛白,卷边的地方,针脚已经有些松散。
这是一件被穿了很久的旧衣服。
充满了属于一个男人的,最真实的生活痕迹。
秦水烟的唇角,在灯光下,无声无息地勾了起来。
她缓缓地,将那件短褂凑到了自己的鼻尖下。
闭上眼,轻轻嗅了嗅。
一股很淡,却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钻入鼻腔。
不是汗味。
是阳光暴晒后棉布的干燥味道,混着最廉价的皂角香,还有……一点点独属于他皮肤的,那种小麦灼烧般的灼热气息。
很干净。
也很好闻。
像是夏日午后,最烈的那一阵风,刮过田野,带着粗粝而滚烫的生命力。
秦水烟睁开眼。
那双明亮的狐狸眼里,掠过一丝近乎贪婪的迷恋。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自己那个上了锁的木头衣橱前。
打开橱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挂着她从沪城带来的各式衣裳,与这间简陋的宿舍格格不入。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许默那件旧短褂,小心翼翼地叠好。
然后,放进了衣橱最深处,压在了她最喜欢的一条连衣裙下面。
这件衣服,她收下了。
至于还不还……
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当然要还。
不过,不是这件。
改天去供销社扯几尺好布,送他一件新的,就当是……交换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知青食堂里已经人声鼎沸。
秦水烟和顾清辞安静地吃着早饭,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粥,一个硬邦邦的杂粮馒头。
顾清辞吃得香甜,两只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屯食的仓鼠。
吃完早饭,两人回宿舍拿上劳保手套,便结伴朝着各自负责的任务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