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裘道:“依奴婢看,目下正是除去石喜的好时机。殿下您想想看,现在多数人都怀疑是东宫的错,这个节骨眼儿上石喜死了,东宫有嘴说不清,您也少了个隐忧。”
信王忧心忡忡,一时拿不定主意。一方面,他没有把握能不着痕迹地杀了石喜,且事後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嫁祸给太子,还说不定,太子已经给他下好套,就在等着他呢。另一方面,又怕石喜真的招出什麽来。
“舅舅想必也知道了,不如请舅舅前来相商?”他自言自语。金裘闻言应声正要去请,信王却拦住他。
信王眉头一皱:“舅舅和本王有什麽分别,难不成本王还要为个贱奴与李家决裂?”
“殿下,不如将他的上线斩断?”
信王本就焦躁不已,听见金裘这馊主意,怒从中来,敲了他一记爆栗,骂道:“不长脑子的蠢东西!胡佐明可是御前的人,谁去斩?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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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疏雨落,晓晴露枝新。难得清凉一日,沥沥微风穿梭过几树枝叶,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红墙绿瓦的宫阙里。蝉鸣渐响,愈显清脆。禁内一如既往是庄穆而沉闷的,不比西苑,花鸟池台,闲情雅致。
皇帝今日心情也不错,命人在太液池边搭建了简易的钓台,悠闲地钓起鱼来。许是觉得无趣,又宣了太子和信王作陪。
钓了半个时辰,终是皇帝夺魁,钓上来十几尾,多是鲤鱼,个头都不小。太子和信王少不得由衷称赞,在旁的一衆近侍也都连连惊叹。
皇帝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在场之人通通有赏,继而吩咐兰怀恩:“最大的那条,送去昭阳宫,赏给长乐郡王。斐儿最爱吃鱼。”
话音未落,晏朝已深深一揖,高声谢恩:“儿臣替徐氏谢父皇的赏!”
这一声接得实在突兀,她语气又急切。皇帝怔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倒是比朕还急!”
信王也笑:“六弟这是害臊了,要急可得急对地方呀!”
晏朝只觉浑身密密匝匝地刺痒,陪笑几声,只顾低头连声告罪。
後头的话没说完,全噎在了嗓子眼儿。因为他收到了晏朝锋锐的目光。不过没说完,也都知道後头要说的是什麽,戛然而止反倒更显滑稽。衆人哄笑,兰怀恩憋笑,暗暗朝晏朝耸一耸肩。
闹了一阵,皇帝就叫兰怀恩去送鱼。
兰怀恩脸上洋溢着笑意,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皇帝命人收了钓具,起身去了旁边凉亭歇坐。晏朝与信王跟上去,又各自落座。
皇帝望着湖心的琼华岛,悠悠叹一口气,先问信王:“你母妃近来如何?”
皇帝神态怅惘,沉默良久,却只是说:“照顾好她。告诉她,朕已经复了她的位分,让她安心养病。待她好一些了,朕就去看她。”
“是。”
皇帝默然不语,伸手拈了几颗葡萄吃。湖面远远传来几声鸟叫,鸣呼声咯咯如枭。皇帝循声去望,却什麽也看不见。他转过头,正碰上晏朝也似要一同往外看去的目光。于是问:“太子最近还在忙川南的事麽?”
晏朝答是。
皇帝随口问:“朕记得叫你去审那个沈微,如何了?”
晏朝起身告罪:“父皇恕罪。已经吩咐下去先查了,因这两日朝堂有旁的紧急事,一时有些耽搁,是以还没有亲审……”
皇帝没有出言怪罪,神色依旧平和,轻声问:“是京城的那桩命案?朕听兰怀恩说了,牵扯进东宫的一个内监?”
晏朝说是,垂首补上一句:“此事儿臣实不知情,只将那内监送往衙门待审,谁料今早大理寺来报,说他畏罪自裁了。”
皇帝挑眉:“如此,太子怎麽说?”
晏朝状似不经意扫了信王一眼,恭声道:“结果尚未审出,儿臣不敢多言。只不过大理寺想是弄错了,那内监是关押在刑部的。”
突然“嘎巴”一声脆响。
皇帝被惊着了,皱了皱眉。两人一齐看向信王,他正狼狈地捂着嘴,声音还有些颤:“父皇,御膳房偷懒,这颗西瓜子是实心的,硬得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