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司的灯火彻夜未熄,药草的苦涩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在室内弥漫。
方源坐在玉榻上,胸口的伤口已用灵草暂时压制,毒素蔓延的度减缓。
但神魂的刺痛仍如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震颤。
他指尖捻着一枚半枯的春秋叶,叶片上流转的宙道微光忽明忽暗,那是春秋必成的反噬尚未消退的痕迹。
“师父。”
镜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犹豫。
她捧着一碗刚熬好的凝神汤,白衣上还沾着未干的星尘,显然是刚处理完甲板上的残局。
方源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进来。”
镜流轻步走到榻前,将汤碗放在矮几上,目光落在他胸口的绷带处,轻声问:“伤势……好些了吗?”
“死不了。”方源的语气依旧平淡,指尖的春秋叶微微转动:
“丰饶和毁灭的毒素虽烈,但还没到无解的地步。”
室内陷入沉默,只有丹炉中灵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镜流看着师父苍白却依旧冷漠的侧脸,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
那些关于烈火星、关于杀戮、关于光阴杀招的困惑,像梗在喉头的刺,不吐不快。
“师父,”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乐瑶说的……是真的吗?烈火星的四百万亡魂,真的是你……”
方源终于抬眼看向她,眸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是。”
一个字,像重锤砸在镜流心上。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你说过护道之心要存善念,你说过仙舟的守护要以苍生为念……”
“苍生?”方源嗤笑一声,指尖的春秋叶骤然碎裂成光点。
“镜流,你太天真了。仙舟的存续从来不是靠善念,而是靠清除所有威胁。烈火星藏匿星核碎片,与丰饶民私通,留着他们,只会成为更大的祸患。”
(张口就来这一块)
“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镜流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泛红。
“四百万条人命,难道就因为‘可能’成为威胁,就要被斩尽杀绝?这和丰饶令使的屠戮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是为了永生,而他们是为了毁灭。”
方源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你以为我为何执着于永生?因为只有活得足够久,才能看清仙舟真正的敌人。”
“才能一次次清除障碍,让仙舟在这星穹中存续下去。短暂的慈悲,只会换来更大的毁灭。”
镜流怔住了,她从未想过师父的“护道之心”竟是这样的逻辑。
她想起那些被丰饶孽物吞噬的云骑军,想起白珩牺牲时的决绝。
再对比师父口中冰冷的“清除障碍”,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