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被拉住,她没回头。擡手,拉扯,断开,她不再停留,赫然离开。当然,一路也没回头。
如果她中途回头一次的话,就会发现,曾经那个飞扬恣意,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正站在雨里,满身狼狈,近乎绝望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陈屿看着她的背影,一颗心仿佛都被揉碎了。
天色阴沉,狂风撕扯着枝桠,更大的一场雨,要来了。
姜挽转学的事情办得很快,没过几天,她便从八中,从北城彻底离开了。她的座位换了新人,排名也被其他人刷新,一切恢复如常,好似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
尤伽和孟云程也觉得伤心,可他们不敢当着陈屿的面讨论这些。
“你平时和姜挽走得近,知道她为什麽转学吗?”
“不知道,这事从来没听她说过。”
“连你她都不告诉,看来是真的不想再和我们有联系了。”孟云程叹气,“联系方式还有吗?要不你问问?”
尤伽黯然:“没了,她已经删了,我试过好多次都没联系上她,也不知道她到底遇上了什麽事。”
孟云程接连不断地叹气:“我们倒还好,我只是怕陈屿难以接受。”
尤伽疑惑:“是吗,可我看他最近挺正常的啊,按时按点上学,连课堂上都比之前认真不少,作业也跟着做了。”
“你不懂,”孟云程一副感触颇多的样子,“他这会儿表现得越正常,就说明他心里越难受。”
尤伽还是不太懂。
“算了,不提这些了,晚上想吃什麽,我请你,我看你这些天也挺难受的。”
“不吃了,没心思。”
“那不行,怎麽着饭也得吃。”
“再说吧……”
——
起床,吃饭,上学,陈屿这段时间的生活规律得简直能用“三好学生”来形容了。可具体私下什麽样,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挽离开後的每一夜,他都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睁眼是她,闭眼也是她。最後实在没办法,搞学习吧,他想,至少还能转移下注意力。
月考,竞赛,联考,只要是陈屿参加的考试,就没有不拿第一的,连他爸妈都有点被他这股努力的劲儿吓到,一再强调不用这麽努力,差不多就行。
可陈屿却很坚持,而他坚持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长这麽大,从没喜欢过什麽小动物的他,却突发奇地要养猫,而且还是从外面领回来的一只野猫。
他爸妈担心野猫身上不干净,拐着弯儿劝他:“这猫长得一般,也不是什麽稀有的品种,你要是真喜欢的话,我们给你买好的,这只就算了。”
“不用,就这只就行,我会带它去做检查,打疫苗,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陈屿很坚持,“而且,它不是野猫,他有名字,叫‘小酒’。”
他爸妈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虽不理解,但尊重。
小酒在外面放养惯了,突然被关在家里,很不习惯,在陈屿的房间里上蹿下跳,还把他名贵的球鞋咬坏了几双。
“小酒,你干嘛呢?”某天,陈屿放学回家,见它又叼着自己的球鞋,忙从它嘴里夺回来,“真是和你妈一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他这麽说,小酒像是听懂了,舔着他的手心,擡起脑袋“呜呜呜”地直往他脸上蹭。
这麽久了,他对姜挽的感情从没和其他人提起过,今天无意中说出来,小酒又是这副撒娇的样子,他忍不住感慨:“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她,也不看看每天是谁照顾你的,真是和她一样,都是没良心的小骗子。”
他话虽这麽说,可语气却温柔,光听语气,不会觉得是抱怨,反而更像是情人间温柔的呢喃。
小酒当然不会回答,陈屿抱起它,朝卧室走,依旧自言自语:“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怪我当初去美国考试,却故意骗她出国。我当时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她在不在意我而已。”说到这,陈屿垂下眼睫,“所以说我现在这样也是活该,一语成谶,正中靶心,现在倒是她彻底地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小酒听不懂,大概是觉得他神神叨叨的,没一会儿便在他怀里睡着了。
——
大雨,漫天瓢泼的大雨。
陈屿就站在她对面,冷冷地看着她。
而後,他开始愤怒地指责她,说她是个骗子,说她玩弄他的感情,说如果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宁愿从没认识过她!
姜挽被他这些话刺得锥心,惶急地想要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我是有苦衷的,我也是喜欢你的,只是……”
“够了,”可陈屿却打断她,冷漠又带着恨意的眼神死死把她盯着,“你别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不——!”
猛地,姜挽从黑暗里醒来,入目先是熟悉的墙壁,还有贴着卡通图案的衣柜,然後是一阵燥热,她意识到,她这是在江城,和沈曼一起在她们之前的房子里。
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啊。
可即便只是个梦,梦里陈屿的眼神,对她而言也足以万箭穿心。
“呦呦,你醒了?”沈曼在她旁边坐着,见她醒来,很担心,忙拍着她的胸口,“刚才梦到什麽了,那麽伤心。”她伸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姜挽觉得累,声音也很虚:“没事,做了一个噩梦。”
沈曼没再追问,拿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温度终于降下来了,你这场病闹了这麽长时间,这次终于要好了。”
是吗,要好了吗?可姜挽却怎麽感觉越来越难受,永远也不会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