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纪舒愿拧眉,“沈家分明对孩子并不在意,怎的这会儿又想养孩子了,属实有些怪异。”
“你想得没错,沈家确实有别的意思。”院里没人,大概都在堂屋待着,项祝阖上门,让他俩进了门,这才低声说道,“沈家要全部礼金,聘礼便不再要了。”
“真是厚脸皮,礼金当初二姐过门时都带了回去,这么些日子,大抵都被花光了吧,他们怎的还有脸问我们要这银两。”项巧儿愤愤出声。
“嫁妆呢,若是沈家要让咱们还礼金,嫁妆岂不是也得还回来。”纪舒愿想到嫁妆,谁知项祝听到后竟摇了摇头,“当时的嫁妆不过是衣柜桌子椅子,早就被沈家卖了,银子也早就花了。”
听着不像是突如其来,更像是预谋已久。
“妙儿那时竟没察觉到异常吗?”纪舒愿询问,项祝并未吭声,气氛逐渐变得凝固,还是项巧儿出声打破了这氛围,“定是又被沈家男子哄住了,那会儿的二姐对他好的很,他做什么二姐都不吭声的,别说卖嫁妆了,恐怕那礼金都是她自个儿给过去的。”
“她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就算不够礼金,纪舒愿也得知晓要补多少,当初沈家只给了五两银子作为礼金,若是项妙儿手中能剩些,他们便能少掏些。
项祝看他一眼,道:“无。”
仅仅一个字,听得纪舒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项巧儿倒在一旁气得很,她猛地一拍桌子,“啪”地一下,也不觉着手疼:“真是没脑子,竟对他如此──”
无便无罢,五两不太多,家中也是有的,就是有些令人心痛罢了,纪舒愿拍拍项祝的胳膊,两人没再听项巧儿的长篇大论,回到屋里阖上门。
纪舒愿走到床榻旁,单膝盖在床榻上,伸长手指将盒子拿出来,从中取出五两银子,又合上放回原处。
他刚转过身,肩膀就被轻微捏了下,纪舒愿猛地缩回脖子,抬眸瞧着项祝:“夫君别动,有些痒。”
项祝不吭声,许是不知该如何道谢,他便低下头来,凑到纪舒愿唇角亲了两下,纪舒愿也回应着,待到快要喘不过气时,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让他稍微离远了些。
他喘着气,趴在项祝肩膀上,把银两递给他:“沈家说何时要银子了吗?”
“明日,我们一同前往官府,在官老爷面前把银两还给沈家,如此一来,就算是再没了关系。”项祝说道。
这样也好,有官老爷作证,沈家总不会再翻脸不认人。
“和离书是官老爷来写吗?还是得咱们自个儿找人写?”纪舒愿询问道。
“自然得自个儿找人写,那人还得是个秀才,待会儿我们去沈老爷子家,向他讨一封和离书就是。”
确实是熟人更靠谱些,且这事儿也不好让旁人知晓,纪舒愿就是有些没想到他竟寻了沈老爷子。
纪舒愿还是第一回去沈老爷子家,他原本想着是否要带着吃食,谁知项祝向他摆摆手,回了灶房拿出一罐腊八蒜来。
腌好的蒜能放许久,更何况这一罐压根都没把上层的封口拆开,更不会变味。
“只拿这个吗?会不会觉着有些嫌少?”纪舒愿还想多拿些东西,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
“不会,沈老爷子最爱吃这腊八蒜了,拿这个便足够了。”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便不再担忧了,没令人惧怕的事儿会发生,项祝便让纪舒愿也一同过来了。
前些日子说过,要好好跟沈老爷子来往,若是生了个男子,便让他教习,带他参加科举。
“待会儿就算你不吭声,沈老爷子也能瞧出你有孕在身,到时候我便跟他提前说说,让他来教咱们的孩子读书。”项祝向纪舒愿说着。
纪舒愿记性也不差,当时他听到项祝说这话时,便觉着自个儿怎能生孩子,可这会儿他真的怀上了,不久后便能生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默默点头。
沈老爷子家在村头拐角的地儿,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不久后,他便停下步子,纪舒愿也探头去瞧,沈老爷子家的院子不大,只有一间茅草屋和灶房,余下的便瞧不见了。
院门从里闩着,看样子沈老爷子应当是在家的,项祝拍两下门板,又喊了两声:“老爷子,快些出来瞧斗鸡了。”
他声音不小,没多久院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匆匆后退些,待房门拉开后,沈老爷子没问他俩的来意,而是盯着项祝怀里的罐子,朝他伸出手来。
项祝把腌腊八蒜的桶递给他,还未说出声,便看到沈老爷子率先转身往院里走,给两人留下个身影。
“进来阖上门。”项祝经常如此吓他,沈老爷子倒没觉着意外。
听到他的话,项祝拉紧了些纪舒愿的手,带着他走到院里,沈老爷子把腊八蒜放到灶房,半晌后又拎着一壶茶水走出来,倒了三杯后,他才坐下,询问两人此行何为。
“家中妹妹要和离,我来请您写上一封和离书。”项祝解释道。
沈老爷子不是刨根问到底的人,毕竟这事儿并未从头到尾告知他,他便不知晓就好,而是这和离书确实要找他来写,整个村里只有他一名秀才,自然得找他。
“我本不愿窥探你们的家事,但你们必须得说些大概,我才好动笔。”和离书内容自然得好好写,项祝便挑了简便的事儿说出,待沈老爷子点头后,他便不再出声了。
院里有个凉亭,笔墨纸砚通通摆放在上,纪舒愿随着沈老爷子的步子往那边走,最终站定在他身侧,看他来写和离书。
不得不说,沈老爷子字苍劲有力,瞧着犹如印刷出的字帖一般,不愧是参加过科举的书生,在纪舒愿沉默的感叹中,他将和离书写好,并未直接让两人带走,而是放置着让它先晾一会儿,将上方的墨水晾干。
“你们先瞧瞧,看上头是否有要增添的话,若是有的话,我便再写一封就好。”沈老爷子坐回椅子上喝茶,纪舒愿跟项祝则站在和离书前。
方才项祝的话他应当是听进去了,连沈一平去行院之事、还礼金之事也通通写到了和离书上,纪舒愿仔细看过一遍,项祝站在他身后也很快看完。
“你觉着如何?还有遗漏的事儿吗?”
纪舒愿觉着是没有了,最重要的两件事儿都写上了,他刚准备开口,又倏然想起:“怕是要改一下,既已和离,孩子往后便无需再养沈一平。”
这这事儿可以有,项祝走到沈老爷子身侧,向他说过后,他便放下茶盏,再次回到亭子,拿起毛笔与新的纸张,重新书写一番。
总归是好了,等墨水晾干后,两人便带着和离书回到家中,这会儿项妙儿已经不再流泪,虽说眼眶还有些红,总归比在沈家门口好太多。
瞧见和离书后,甚至还夸赞了一番沈老爷子的字迹:“若是哥儿也能参与科举就好了。”
别说参与科举了,就连上学堂都是少数,但纪舒愿听到这话,便询问一番项祝:“夫君,我觉着哥儿上学堂也挺好的,即便往后不参与科举,也能识些字,对算账也有好处。”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倏然讲这些,项祝还有些疑惑,不过也能大概听出他是在讲项妙儿孩子的事儿。
“夫君不是说,咱的孩子无论男娃女娃都喜爱吗?”纪舒愿说,“所以无论孩子是何性别,你都要一视同仁,都得让他上学,而且今儿还说了,要让沈老爷子教,如此再多一人也无妨吧,那便让妙儿家的孩子也一同去罢。”
“好,听你的。”项祝应了声,搂着纪舒愿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说不准那时,哥儿姐儿也能去参与科举,到时咱就送孩子去皇城,有个一官半职的,我们便不再为他们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