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因为我——”
“不是。”
步景明叹出一口气,擡手将他按进怀里,力道有些大,江入年被压得有点难受,可还是一声不吭,只专注地感受着脸前那段脖颈在震颤,听步景明说:“我只是在生气。”
“……”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步景明终于“被迫”卸下一层僞装,直面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濒死前的无力,和重回人间时咽下的爱人的血。
要硬生生咬破那麽大的伤口,保证能流出那麽多的血,只是想想,步景明就觉得,更痛的应该是江入年才对。
他还是没能保护好江入年,以至于让江入年不得不再次伤害自己来救他。大脑意识到这一点时,滔天的愧疚与懊恼几乎要将他彻底埋没,要将他压进深渊里,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步景明寻到江入年的右手,指尖一点点摸到手腕的位置,摩挲着重归平整的皮肤,那里早已没有任何痕迹留下,除了留在大脑里的记忆之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江入年曾经受过的伤害。
“年年,我差点就……”
江入年以为他要说,自己差点就死了,可那双薄唇里吐出的话语,没有一个字和他自己有关,步景明只是说,他差点就害得江入年再次变成没有名姓的A01。
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淋漓的血说出来的。
“……”
江入年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去看那对黑沉沉的眼睛,总算认出来那里面蕴含的是什麽,可他们之间如果要细分什麽谁是对的谁又错了,那这辈子也许都算不明白。
至少,没有步景明的话,江入年早就死了。
“景明,现在是算账时间吗?”
这话说得有点跳跃,步景明愣了愣,嘴唇微张,不知自己该说点什麽。
江入年于是接着说:“要算的话,得从小学的时候算起吧,但是太久远了,我已经不记得了,初中也不记得了,高中和大学也不记得了。”
他说:“我只记得,没有你的话,A01只会永远是A01,没有人会提醒他,其实他是一个人,也曾有着人类的名字。”
眼前人的面容不断放大,步景明下意识闭上眼,在一阵极轻的鼻息扫过皮肤後,是两片柔软的物体,抵上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地说话时,就好像在进行一个极深的吻。
“景明,这是你第二次,让我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意义的。”
湿润的舌尖探进来,很快被捉住,江入年话都要说不清了,只好暂时将後半句留在喉咙里,直到他们彼此都呼吸不稳,再分开时拉扯出一条透明的线。
他才有机会说,“不要责怪自己,如果非要这麽做,就拿之前带我逃离实验室的功来抵过吧。”
哪有这种抵法?
步景明有些无奈,“现在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了,那你自己呢?”
他轻巧地将同样的道理丢回江入年身上,“拥有这麽强的天赋不是你的错,被迫在实验室经历那些事情,也不是你的错。”
“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否定自己,更不要……放弃自己,好不好?”
步景明抓着他的手,近乎虔诚地,低头抵在自己的眉心处,“我会让泰坦付出代价,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丶不要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我……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样。”
他们其实根本就是一类人,在多年的陪伴里,自身那棵代表“情感”的大树全是对方浇的水丶施的肥,树根早就已经纠缠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分不开了。
若是自己不能活,那无所谓,可一旦涉及到对方的安危,那就不行。
江入年移开了视线,抿着唇,想将手抽回来,却又被对方坚定地握住,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年年,就当是为了我,好起来,好不好?”
“……你这算道德绑架。”
步景明一听就笑了,嘴角浅浅地勾起微弱弧度,“嗯,但是这不算道德绑架,我就是在利用情感绑架你。”
真是小人行为,可江入年无奈发现,这对他确实有效。
可能是因为……步景明真的差一点,就死在他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