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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内外（第1页）

考场内外

六月的七日，天空澄澈如洗，阳光已经带上了夏日的烈度。考点学校门口拉起了醒目的警戒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感。家长丶老师丶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有无数怀揣着梦想与忐忑的考生，将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苏安站在树荫下，最後一遍检查着透明的文件袋：准考证丶身份证丶几只黑色签字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甚至觉得周围家长的叮嘱声丶同学的互相打气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紧握文件袋的手。苏安擡头，蒋柒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别紧张。”蒋柒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清泉，瞬间浇灭了苏安心头大部分的焦灼。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神情是惯常的冷静，仿佛这只是无数次模拟考中的一次。

苏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都检查好了？”蒋柒问，目光扫过他手里的文件袋。

“嗯。”

“水。”蒋柒将一瓶拧松了瓶盖的矿泉水递给他，“进去後放在桌角。”

没有多馀的嘱咐，没有“一定要考好”的压力，只有这些细微却实在的关照。苏安接过水，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奇异地安抚了他的神经。

不远处，蒋钊正抓着自己的准考证，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千万别让我在考场上睡着……”

林君一把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条巧克力：“补充点能量。平常心就好。”

蒋钊哭丧着脸：“君哥，我要是考不上D大怎麽办？”

林君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笃定：“按你模考的水平，正常发挥就没问题。别自己吓自己。”

进场铃声响彻云霄。人群开始骚动，考生们像潮水般涌向考点大门。

蒋柒轻轻握了一下苏安的手腕，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吧。”

苏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在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中找到了最後一丝勇气，转身汇入了人流。

第一场语文。试卷发下来，苏安按照习惯先浏览作文题目。当他看到那个关于“理想与路径”的命题时，心中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蒋柒在地图前为他分析院校专业时的侧脸，想起了那个关于“走在自己的路上”的夜晚。灵感如泉水般涌出，他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开始答题。

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悄然流逝。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苏安已经完成了所有题目，正在做最後的检查。也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斜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平静地将试卷交到讲台，然後从容地走出了教室。

是蒋柒。他提前交卷了。

苏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麽。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田。蒋柒不是炫耀，也不是不在意，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考完了，我在外面等你。

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苏安定了定神，更加专注地检查起自己的答案。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苏安随着人流走出考场，烈日当头，他眯起眼睛，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那棵巨大梧桐树下的蒋柒。

他快步走过去，蒋柒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将另一瓶冰水递给他，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张湿巾。

“累不累？”蒋柒问，顺手替他挡开拥挤的人潮。

“还好。”苏安擦了擦汗，喝着水，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蒋柒没有问他考得如何，一个字都没有。

这时，蒋钊也像颗炮弹一样从考场里冲了出来，看到他们，立刻飞奔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我觉得我语文超常发挥了！作文写得特别顺！”

林君跟在他身後，眼里带着笑意，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别高兴太早，还有两天呢。”

接下来的两天，仿佛是按下了重复键。每天早上，蒋柒都会准时出现在苏安家楼下，和他一起走到考点。每场考试前，他会递给苏安需要的水或巧克力。每一场考试，他都会在确认无误後提前交卷，然後安静地等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像一座沉稳的灯塔。

数学考试时，苏安遇到一道棘手的导数题，卡壳了五分钟，额头沁出了冷汗。就在他有些心慌时，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蒋柒给他讲题时的样子，那双指着复杂公式的丶骨节分明的手，还有那句“思路没错，只是这里计算错了”的平静语调。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一种思路，竟然真的解了出来。交卷时，他感觉後背都湿了，但心里却充满了战胜困难的快意。

最後一场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考点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丶尖叫声和如释重负的哭泣声。高中三年，所有的汗水丶泪水和压力，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苏安走出考场，看着外面沸腾的人群，还有些恍惚。直到蒋柒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所有的东西，然後轻轻抱了他一下。

这个拥抱很短暂，却充满了力量。

“结束了。”蒋柒在他耳边说。

苏安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肩头片刻，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丶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夏日的阳光味道。是啊，结束了。

蒋钊几乎是跳着出来的，看到林君，直接蹦到他背上，大声喊着：“解放了！君哥！我们自由了！”

林君被他撞得一个趔趄，还是稳稳地背住了他，任由他在自己耳边兴奋地大喊大叫，嘴角是纵容的笑意。

这个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壮丽的橘红色。四个少年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他们没有讨论考题，没有预估分数，只是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丶完全放松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