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
方川把车停在三个路口外,然後将手机关机,扔到车里,往前又走了一个路口,打车去了小鸟宾馆。
宾馆很旧,带着花纹的小瓷砖泛黄丶开裂,渍进拖不干净的泥污。
他在屋里等着,百无聊赖地等,等到分针转了半圈,才听见楼道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伴着的,还有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
方川打开门,探出脑袋,笑了。
他的黄老板,穿着的是他那件橙色连帽外套。
黄老板自己开的就是酒店,很看不上这个破房间,墙上一面破旧的窗户,挂着个透光泛黄的白窗帘,甚至都能看到窗外偶尔路过的人影。隔音也很差,街上的叫卖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麽选这儿了。”
“这种地方不用身份证,而且监控都没有,查不到。”方川把自己风衣脱下来,平铺在床上,“坐我衣服,我衣服是干净的。”
方川就在床边站着,黄孚达看着眼前的人,根本不想坐,他撒开拐杖,双手紧紧把方川抱住。
方川呆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笑着说:“今天早上去开一个比较私密的会,要求严格,所以才能摘手表,等下午就又……”
“你去哪了。”
“……我去研究人生哲学了。”
黄孚达低头注视他,目光沉沉,也不说话。
方川把脸埋在黄孚达温热的脖子上,低声说:“你不要生气。不是我不想回来,我睡着想,醒着也想,每秒都想,如果不是白老师把我爸杀了,我也暂时回不来。”
脖子上的鼻子和脸很凉,黄孚达轻轻摸了摸,还有一点汗。
“外面说是食物中毒。”
“不是。白老师给我爸下药,趁他不能动,砍了他17刀。最後自己在浴室自杀了……”
方川身体微微发抖,把黄孚达推开,让他坐在自己风衣上,说:“老板,这就是报应吧。”
“你身体不舒服吗……”
方川摇摇头,把手藏在身後。
“那你怎麽总是在抖,是生病了吗?”
黄孚达去拉方川的手,然後被直接甩开。
“我没病!”
方川惨白着一张脸冲黄孚达大喊,喊完又觉得自己不对,把手再次藏到後面,低声说:“我就是,有点冷。”
黄孚达看着他,温柔地微笑了一下,他拍了拍床,让方川坐。
方川擡起眼看了看他,然後听话地坐在黄孚达身边,刚坐好,就猝不及防地被按倒。
“你在瞒我什麽。”
身下人抖着嘴,不说话。
黄孚达攥着方川的手腕,掌下可以清晰地摸到骨头,他视线移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块皮肤结了痂。
不顾方川的反抗,撸起他的袖子,胳膊上是大大小小瘀血尚未散尽的针眼,又撸起他的另一条胳膊,也一样。
小心地把他袖子放下来,摸上方川惨白的脸,问:“我们小方同学这是去哪儿受苦了。”
方川冲他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来,“都过去了,没事的。”
“不想说吗。”
方川僵硬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