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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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孩子,周围邻居家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每次出去都会带着一身泥回来。小野他非常听话,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完成得非常好,次次都会考一百分,很争气。”
“即便每次放学,好多小孩都有爸爸来接,他没有,他也不会问我自己的爸爸去哪里了,就一个人乖乖的,等着我来接他,如果我没空,他就跟着人潮自己走回家。有一年,过母亲节,小野那天回来很晚,等他回来之後,他给我带了一支向日葵,是他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的。我永远记得那个时候,他用那双特别漂亮的眼睛看着我,跟我说妈妈节日快乐。”
“我觉得小野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他的存在让我忘却了过去那些年里,被季行城笼罩下滋生出的阴影和畏惧。我在他的陪伴下,终于短暂拨开乌云,见到了阳光。”
“我也很爱他,我也很爱我们小野。”
不算特别清晰的视频里,方媛掩面流泪的动作丶颤抖呜咽的声音,听得祁越心头发颤。他眼见着季知野的手逐渐开始有了细微的抖动,强忍着的情绪仿佛要在下一秒就走向崩溃。
季知野猛地抓住了祁越的手,短短的指甲硌着祁越的手掌心,印出两道儿白痕。
祁越连忙搀住几欲滑落跪地的季知野,连忙喊他:“季知野,季知野!”他的手揽住季知野的肩膀,看着季知野的脸色逐渐走向扭曲,伴随着两声急促的呼吸声,滚烫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祁越的手背上。
“为什麽……”季知野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反反复复念着这三个字,压着哭腔转头向祁越询问。
为什麽要这麽折磨方媛呢,一个和恶魔没有多大区别的男人摧毁了她的所有,却又格外怜悯地赠予了她一个善良的孩子。
她透过那张与季行城尤为相似的脸,会不会回忆起只有夜晚才会出现的恐怖梦魇。
季知野不清楚,他只知道,痛丶太痛了。
在这一刻,他的神经像是被车轮来回碾压着,脆弱的神经网络彻底崩盘,季知野像一块儿浮萍,只能靠着抓住祁越来找回点实感。
季知野重重喘了两口气,他抓着祁越的手越来越紧,沉默着用力呼吸片刻,再度睁眼时,眼白处是充血的红。季知野腾然起身,差点挣开祁越的束缚,他带着一股异常的冷静:“我要去见季行城。”
“别去。”祁越拽着他的胳膊,皱着眉阻止。
一心怒火的季知野听不见任何声音,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祁越当即吼了一声:“你冷静点再去!”
“季知野!”
祁越用力抓着他一只手,反手扯着,将季知野毫不留情地摁在座椅上。祁越的手微微颤抖,察觉到扶手大概撞到了季知野的肋骨,又下意识去摸。
季知野倒吸口冷气,咬牙切齿:“我要他死。”
“我要那群姓季的东西全都一无所有。”
祁越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声音放轻:“今天你先休息会吧,我带你回家。”
“听我的,季知野。”
祁越将季知野送回了家,又强制倒了点安眠冲剂给季知野,逼着因为神经衰弱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的他入睡。他坐在床边看着季知野的紧缩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探手抚平了那处。
赵文说顾誉白状态很差,一口饭一口水都不肯吃喝,沉默地坐在窗边发呆。据他所说,顾老爷子已经发现了顾誉白溜走的事,私自离开丶违背军令,是非常严重的过失。
要不是赵文顾念着自己和顾誉白的情谊,怕是真顶不住顾老爷子的雷霆之火。数不清的电话,来自赵文家里的,来自顾家的统统打到了赵文的手机上。
赵文生怕顾老爷子把他这个包庇犯一枪杆儿打死,硬是没敢关机也没敢接,和顾誉白像两个乌龟tou一样缩在这个乌龟壳儿里。
祁越面色有些难看:“等是时候了,顾家自然会来提人,他现在是个烫手山芋,徐家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扔到海里,你看着点,别让他们找来,等顾家的人来了,你就解脱了。”
“大哥,人给我发短信说让我转达小鱼,别逼他爷爷开着直升机过来亲自带他回西北。”赵文小声嘟囔着,“他妈的战斗机开过来还能保我不死吗?”
“再说了,我都不敢跟小鱼说话,生怕战斗机还没开过来,我就被他打死了。”赵文哽了哽,无奈用手托住脸。
祁越寻了个空旷的地方打电话:“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句话。”
电话那头没两分钟後就静了,祁越知道那端换了人,斟酌了下语气:“他给你留了东西,半年後,你找我取。”
“现在,做你该做的事。”
祁越不等顾誉白多问,将电话挂断,他从衣柜里拿出了套新的西装外套,慢条斯理套上後,又嘱托林秘书和温莎来这里看着季知野。
他简直像个忙得脚不沾地的陀螺,赶完这场又去下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