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琴皱了皱眉,当即说道:“不行的话,我就上公社去找陈家旺说说!我亲自跟他讲,让他把你这手续给办了,你过了哺乳期正好能到学校去任教,总比在地里受累强,而且张校长那里也急。”
国强娘琢磨了片刻,连忙摆手:“干亲家,谢谢你为大妮的事情这么操心。这事儿不用你出面,还是我去找他吧。你已经打电话催过一遍了,你再去,他脸上会挂不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辞,反倒不好。我去说,成不成的,就一锤子买卖,我去了都不成,这事估摸着也就黄了。”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干亲家,你大老远就为这事,这份人情我记在心里,以后肯定得还。陈家旺那性子,我知道,我去会掌握好分寸的,为了大妮,我就卖个老脸。”
“干亲家说啥人情不人情的!”张素琴连忙摆手,“大妮是我干女儿,我这个当干娘的,为她做点事不是应该的吗?哪谈得上人情?!”
张大妮靠在炕头,眼里满是感动,轻声道:“干娘,你一直这么照顾我,这份情,这辈子,我都记着。”
几人又客套了一会儿,陈国强连忙留张素琴在家吃晚饭:“干娘,今儿国庆,正好凑着热闹,就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公共汽车没了,我骑车送你。”
可张素琴却笑着推辞:“不了不了,一家人还在家等着呢,家里还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硬塞到国强娘手里,“这是我给干外孙的贺礼,你可千万别推辞。”
国强娘连忙往回推:“素琴妹子,这可使不得!你能来道喜我们就很高兴了,哪能再要你的钱,而且还这么多。”
“哎,你这就见外了!”张素琴故作嗔怪道,“干女儿生了孩子,我这个干娘的一点心意,我还觉得轻了呢!你们要是不收,是不是不认我这门亲戚了?不把我当一家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国强娘也不好再推辞,只能红着眼圈把钱收下:“那我就替孩子谢谢你了,你这份心意,我们记一辈子。”
几个人又客套了一阵,张素琴心意已决要走,陈家一家人实在挽留不住,便都送了出来。
张大妮虽还在月子里,也撑着身子送到院门口,望着张素琴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感激。
在场众人看着她走远了,才转身回屋。
国强娘攥着手里的十块钱,心里又暖又感慨:“素琴妹子真是个实在人,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个干亲家,是大妮的福气。”
走进屋内,方才的欢喜劲儿淡了大半,一家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气愤。
大妮娘咬着牙道:“陈家旺这人心眼也太坏了,明摆着故意卡着大妮的事!”
国强娘叹了口气:“先别气,等明天我去公社问问,总能有个说法。”
陈国强也点头:“娘,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国强娘摆摆手:“我先去探探口风,你在家好好照看大妮和孩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透,国强娘就收拾妥当,一大家人吃过了早饭,她便踮着小脚往公社赶去。
秋日的乡间小路结着薄霜,她走得不快,却脚步坚定,心里揣着对大妮未来的期盼,也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到了公社大院,她径直走到陈家旺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陈家旺的声音,她推门进去,只见陈家旺正坐在办公桌后翻看文件。
瞧见是国强娘,陈家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脸上堆起热情的笑,起身招呼:“哎哟,是大嫂来了!快坐快坐!”
他一边给国强娘倒茶,一边热络地说:“恭喜大嫂啊,听说大妮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是咱陈家的大喜事,终于续上香火了!我一直想着抽空去道喜,忙得没顾上,大嫂可别见怪。”
国强娘接过茶杯,客气地应着:“同喜,同喜,是呢,这都是咱陈家的喜事,他三叔,你忙公务要紧。我今儿来,是专程过来看看你,顺便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
“大嫂有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陈家旺摆出一副爽快的模样,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应付。
国强娘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
“是这么回事,月底的时候,杨集中学的张校长向文教局递了申请,说现在中学缺老师,后来大妮干娘经过沟通,张校长便同意让大妮去学校当代课老师。
张校长说申请早就报上来了,大妮干娘就打电话给咱公社姓王的文教助理,他说是要等你来批办手续,可这都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动静,我就想来问问,这事儿到底卡在哪儿了?”
陈家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脑门:“哎哟,大嫂你说的这事啊!你不提我都忘了!最近公社里事多,全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大事,忙得脚不沾地,把这事就搁一边了。”
他打着马虎眼,语气里满是歉意,“你看我这记性,这杨集五万多人口,大事小事啥都要我拍板,事情太多了,妈的,这王助理也不知道提醒一下,真是对不住大嫂,也委屈大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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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强娘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多半是故意压着,却也没戳破,只是放缓了语气说:“他三叔,你忙公社的大事,我们都能理解。可你瞅瞅,外面人都对大妮的事这么上心——就说素琴妹子,特意跑前跑后托关系,跟校长沟通、往公社打电话,比自家事还上心。
你作为国强的嫡亲三叔,是大妮正经的长辈、自家人,对侄媳妇的前程,你得更尽心才是呀!公社的事重要,可家里人的终身大事,也不能不上心啊。
这事儿对你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对大妮来说,确实是一辈子的要紧事,听她爹娘讲,她打小就喜欢读书,长大就想教书。”
她看着陈家旺,眼神里满是诚恳:
“所以,他三叔,我想求你高抬贵手,帮帮忙。
大妮情况呢,也不知你了不了解,我就简单说说吧。她本是师范大学高材生,后来大学停课,她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了。高校复课后,却实行的是工农兵学员推荐制度,而她父亲早已被下放劳动,这样的家庭背景让她没有资格重返校园,最终没能大学毕业。但她学识摆在那儿,教中学生那是绰绰有余。
现在各个环节都通畅了,就差公社这边手续了。
大嫂我很少求人,可我为了儿媳,今天就放下这张老脸,厚着脸皮来找你,恳请你能帮上大妮这个忙。”
国强娘耐着性子,将事情的经过及张大妮的情况讲清了,她实在怕陈家旺日后再找借口推诿拖延,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期盼。
陈家旺端着茶杯,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沉吟了片刻,脸上又堆起真切的笑:“大嫂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大妮的事就是我的事,帮她也是应该的。”
他当即表态,“你放心,我这几天就把这事提上日程,让王助理再催催相关流程,尽快把手续给办了,绝不耽误大妮去上班。”
国强娘见他松了口,还把话说得这么实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起身道谢:“那可太谢谢他三叔了!你真是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绝不含糊。”
“大嫂客气了,都是应该的。”陈家旺笑着起身送她,“大嫂慢走,手续一办好,我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你们,让大妮早做准备。”
国强娘走出公社大院,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