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窗外的竹影已褪成墨色,只有廊下灯笼的光透过窗纸,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傻子。”苏泽兰低笑一声,喉间却有些发紧。他原以为这场庇护不过是各取所需,却没料到这两人,当真把自己看的如此重要。
後颈的疤痕隐隐发烫,却不再是灼人的疼,反倒像有暖流顺着血管漫开,熨帖了连日来的紧绷。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盛暄和萧祈昀端着铜盆走进来,热水的蒸汽裹着皂角香扑面而来。
“水来了。”盛暄率先抢步上前,铜盆往矮凳上一搁,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不在意,伸手就去解苏泽兰的衣襟,“赶紧擦完睡觉,明天就回去了。”
萧祈昀紧随其後放下手里的干净布巾,擡手轻轻按住盛暄探向纽扣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小心些,他刚好。”
说着已绕到另一侧,拿起帕子在热水里浸得透湿,“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别碰着伤口。”
“你才笨手笨脚!”盛暄反手拍开萧祈昀的手,“上次擦药还不是搞疼他了,还好意思说?”
“总比某人喂药差点呛死他强。”萧祈昀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苏泽兰身前,帕子拧得半干,正往苏泽兰颈间探。
苏泽兰看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较劲,方才心头那点暖意忽然被这熟悉的争风吃醋冲得七零八落。
他无奈地按住两人的手腕。
“我自己来就好。”苏泽兰的声音带着笑意,却透着不容分辩的笃定,“肩上的伤口早就好了,我现在感觉也不错。”他擡眼看向屏风,竹影在素色纱面上轻轻摇曳,“你们到那边稍等片刻?”
盛暄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对上苏泽兰眼底的无奈,话到嘴边变成嘟囔:“谁稀罕看你似的。”却还是拎起铜盆往屏风後挪了挪,靴底在青砖上蹭出闷响。
萧祈昀深深看了苏泽兰一眼,将帕子放在矮凳上,指尖在布巾边缘顿了顿,终究只是颔首:“有事叫我。”
屏风後的阴影里,两人背对着背站着,中间隔着三尺空隙,却都竖着耳朵听着外间的动静,水声淅淅沥沥,混着苏泽兰偶尔压抑的轻哼——许是碰着了某处尚未痊愈的伤。
盛暄攥着拳头抵在屏风上,竹篾的纹路硌得指腹发麻。他想起方才苏泽兰颈间那片刚褪成浅粉的皮肤,被热水蒸得泛着薄红,像上好的宣纸上晕开的胭脂。这小子明明自己动不了,偏要逞强,等会儿定要抢着帮他擦後背。
萧祈昀则垂眸看着地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袋里的玉瓶——等会儿得想法子让他松口,至少让自己替他擦药。
外间的水声渐歇,苏泽兰的声音带着湿意传来:“好了。”
屏风後的两人几乎同时擡步,又在中间撞上肩膀,发出沉闷的声响。
盛暄瞪了萧祈昀一眼,率先绕出去,却在看见苏泽兰披着外袍丶发丝湿漉漉搭在颈间的模样时,猛地顿住脚步。
萧祈昀跟上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眸色微沉,伸手就去拿干布巾:“头发得擦干,免得着凉。”
这一次,盛暄没再争抢,只是盯着苏泽兰後颈那片被衣领遮住的疤痕,忽然觉得方才在屏风後盘算的那些心思,都不如此刻看着他平安无事来得重要。
软布擦过发梢的动作忽然顿住,萧祈昀指尖拈起一缕还带着潮气的发丝,银白的月光透过窗纸,在苏泽兰後颈那片浅粉疤痕上投下细碎的影。
他将布巾搭在椅背上,声音里还沾着水汽的温软:“头发擦干了,睡吧。”
盛暄立刻从墙角拖过矮凳,往床边一杵,撞得木头发出闷响:“我睡这儿。”
他拍了拍凳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夜里他要喝水或者翻身,我离得近。”
目光扫过那张床,喉结滚了滚——总之不能再让萧祈昀跟苏泽兰睡一起,今天再怎麽说也该轮到自己了。
萧祈昀没看他,只是俯身替苏泽兰掖了掖被角,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苏泽兰腰侧:“这凳子太矮,你睡得沉,怕是听不见动静。”
他直起身时,鬓角垂落的发丝扫过苏泽兰的耳廓,“我守着就好,向来浅眠。”
“你浅眠?上次在将军府书房,谁看兵书看睡着了?”盛暄手指轻点萧祈昀的肩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占他便宜!”
苏泽兰被两人夹在中间,听着熟悉的拌嘴,往被里缩了缩:“要不……我睡中间?”
盛暄跟萧祈昀同时转头,异口同声:“不行!”
空气霎时凝固。盛暄先红了脸,梗着脖子别开眼:“你伤口还没好,挤着了怎麽办?”
萧祈昀则放缓了语气,指腹轻轻按在苏泽兰手背:“听话,好好躺着。”他瞥向盛暄,眼神里的较量愈发明显,“让他睡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