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暄几乎是脚不沾地地狂奔回将军府。夜色已深,府门紧闭,他顾不上叫门,直接翻墙而入,落地时带起的风声惊动了值夜的护卫。
“谁?!”几道寒光瞬间指向他。
“是我!盛暄!”盛暄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顾不上解释,径直朝着苏衍先生处理事务的书房方向冲去。护卫认出是他,虽觉诧异,但也收起了兵器。
书房里灯火通明。盛暄猛地推开房门,带进一股夜风的凉意。
“混账!谁让你……”书案後,正皱着眉看医术的苏衍被惊扰,擡头就要呵斥,却在看清盛暄的模样时顿住了。盛暄跑得满头大汗,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一个人!
苏衍先生“腾”地站了起来,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怎麽就你一个人?!泽兰呢?!他们人呢?!”他几步绕过书案,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逼近盛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盛暄刺穿,“说!出什麽事了?!”
盛暄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苏衍先生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让他後背发凉,但他死死记着萧祈昀的叮嘱。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一点“玩过头了”的懊恼和疲惫
“回苏先生,没事!我们……我们仨玩得太疯了,庙会太大,不知不觉就走远了。苏泽兰他……他有点累着了,精神不太好,萧祈昀也陪着。我看天色晚了,泽兰又不太舒服,就……就想着别折腾了,在庙会附近找了个干净的旅馆先住下,打算再逛两天,反正庙会稀奇玩意儿多着呢。”
他语速很快,努力模仿着年轻人贪玩後心虚又强作镇定的样子,重点强调了“干净旅馆”丶“苏泽兰只是累着了”丶“再逛两天”这几个词。
“累着了?”苏衍的声音冷得像冰,显然不信,“他身体什麽情况你不知道?!还敢在外面过夜?!还逛两天?!盛暄,你胆子肥了?!”他猛地一拍旁边的花梨木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笔架都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书房侧门被推开,顾凛昭先生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他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场面,又看了看一脸“无辜”和“着急”的盛暄,立刻挂上了惯常的温和笑容,上前打圆场
“哎呀,阿衍,消消气,消消气!小孩子嘛,难得出去一趟,玩疯了也是常情。”他转向盛暄,语气带着安抚,“盛暄啊,泽兰真的只是累着了?没别的事吧?”
盛暄连忙点头,顺着顾凛昭先生的话往下说:“真的!顾先生!就是人多,太吵了,苏泽兰有点头晕,想歇歇。萧祈昀说旅馆挺干净的,环境也安静,让苏泽兰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我们想着……想着庙会难得,就多玩两天再回来。”他适时地补充道,“哦对了,萧祈昀让我回来拿点药,苏泽兰平时吃的安神丸,还有……还有萧祈昀说他这两天有点上火,嗓子疼,要点清火的药。”
顾凛昭立刻点头,对苏衍笑道:“你看,我就说嘛,没事!孩子们考虑得还挺周到,知道泽兰不舒服要拿药,还知道派盛暄回来跑一趟报个平安。年轻人贪玩,由着他们去吧,难得放松一下。”
“你懂个屁!”苏衍先生猛地转头,对着顾凛昭先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没脑子的东西!他说什麽你就信什麽?!泽兰现在的身子骨是能随便在外面过夜的吗?!还逛两天?!出了事你担得起吗?!我看你就是太纵容他们了!”
顾凛昭先生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小声辩解:“这……这不是盛暄都回来了嘛,看着也没大事……”
“滚一边去!碍眼!”苏衍先生烦躁地一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但盛暄的说辞和顾凛昭的“佐证”似乎又让他挑不出明显的破绽。他阴沉的目光再次钉在盛暄身上,带着审视和极度的不信任。
盛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面上却只能强装镇定,甚至带上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和急切:“苏先生,泽兰真的只是累了!药……药得赶紧送过去,不然他晚上睡不好……”
苏衍先生死死盯着盛暄看了几秒,那目光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
最终,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像是把满腔怒火强行压了下去,转身走到一个上锁的药柜前,动作粗暴地打开,从里面飞快地抓出几个药瓶和药包,看也不看地扔在桌上。
“拿着!赶紧去!”他背对着盛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暴怒和极度的不耐烦,“安神丸!清火药!还有伤药和绷带!都给我拿好!要是苏泽兰少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们的皮!别在这儿碍眼!”
那几样东西正是盛暄最需要的!盛暄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立刻上前一把抓起桌上的药包药瓶,紧紧攥在手里,感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苏衍!我这就回去!”盛暄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苏衍先生反悔,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外冲。
“站住!”苏衍先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盛暄的脚步猛地顿在门口,心瞬间沉到谷底。
苏衍先生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把人给我看好了!出半点差池,我让你俩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
“是!”盛暄不敢回头,应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书房,将苏衍那令人窒息的怒火和顾凛昭无奈的目光彻底甩在身後。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後怕。
他握紧了手中的药包,朝着城郊那家冷清旅馆的方向,再次发足狂奔,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那家偏僻的旅馆,甚至顾不上惊动柜台後打盹的老店家,像一阵风般冲上二楼,撞开了那门轴生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