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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第1页）

第87章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带着无声的压力。

苏泽兰依旧维持着那个被精心“摆放”好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几乎麻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仿佛生怕一丝细微的动静都会破坏这凝固的画面。

他所有的感官都还紧绷着，聚焦在身後那个作画的人身上，等待着那道目光的审视。

就在苏泽兰几乎要忍不住微微颤抖时，萧祈昀的声音终于从书案後传来，带着一丝完成後的轻松和……不易察觉的满意：

“好了。”

这两个字如同解开了无形的枷锁。

苏泽兰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里那股被强行压制住的僵硬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微微垮塌下来，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也终于放松，显露出一丝疲惫的弧度。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丶试探性地动了动脖颈。长时间的仰头让他的颈项酸痛僵硬，骨头甚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微微偏头，用手轻轻揉捏着後颈，试图缓解那份不适。

接着，他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手腕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麻，手指也微微蜷曲着，带着一种脱离掌控後的无力感。

他轻轻甩了甩手腕，又尝试着伸展了一下手指，感受着血液重新流回末梢带来的细微刺痛和麻痒。

月光依旧清冷地洒在他身上，但那份被钉在画框中的窒息感却随着身体的松动而缓缓消散。

他微微侧过身，带着一丝劫後馀生般的松懈，看向书案後的萧祈昀。

萧祈昀正站在书案前，垂眸看着刚刚完成的画作。烛光跳跃，映照着他专注的侧脸，那份沉静与方才作画时并无二致。

他一手还执着笔，另一手则轻轻拂过画纸的边缘，动作轻柔，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似乎察觉到了苏泽兰的目光，缓缓擡起头。

四目相对。

萧祈昀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如同初融的春雪，带着纯粹的暖意，仿佛刚才那个用目光和言语将他禁锢的强势之人从未存在过。

“辛苦了。”萧祈昀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保持这个姿势，很累吧？”

苏泽兰看着他那温和的笑容，听着那体贴的话语，心头那份被掌控的无力感和羞窘感似乎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丶带着些许茫然的情绪。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点活动筋骨後的微哑：“……还好。”

萧祈昀的目光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依旧温和，却仿佛带着一丝洞悉的了然。

他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将手中的笔轻轻搁在笔山上，然後拿起一旁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些许墨迹。

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擦拭干净後，他才绕过书案，缓步向苏泽兰走来。

月光和烛光在他身上交织，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轮廓。他走到矮榻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站在苏泽兰面前，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完成作品後的满意。

“过来看看？”萧祈昀的声音带着邀请的意味，目光却已转向书案上的画作。

苏泽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站起身。长时间的静坐让他腿脚有些发麻，起身时微微踉跄了一下。

萧祈昀并未伸手搀扶，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直到苏泽兰站稳，才转身率先走向书案。

苏泽兰跟在他身後，脚步还有些虚浮。他走到书案旁，目光投向那幅刚刚完成的画作。

洁白的宣纸上，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月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画中人的侧影上。

画中的他，微微仰着头，脖颈的线条脆弱而优美，眼神似乎带着一丝空茫的遥远，月白色的衣衫在墨色的渲染下仿佛笼着一层清冷的光晕。

背景是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窗棂竹影，更衬得画中人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寂与……被禁锢的美感。

苏泽兰看着画中的自己，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确实是他，却又像是被剥离了灵魂丶只剩下美丽皮囊的傀儡。

画者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那一刻的僵硬与走神，甚至将那被月光浸透的清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都刻画得淋漓尽致。

萧祈昀站在他身侧，目光也落在画上，唇角噙着那抹温和的笑意，仿佛对这幅作品极为满意。

“喜欢吗？”萧祈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征询，却又仿佛笃定了答案。

苏泽兰看着画中那个被永恒定格在月光下的身影，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无法说出“喜欢”二字，那画中的孤寂与脆弱让他感到陌生和一丝……难堪。但他也无法否认这幅画的精妙与传神。

“……殿下画技精湛。”苏泽兰最终低声说道，避开了直接的喜好评价。

萧祈昀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避，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他擡手，指尖并未触碰画作，只是虚虚拂过画中人的轮廓，目光却转向了身旁真实的苏泽兰。

“画中人虽美，”萧祈昀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目光在苏泽兰脸上流连，从微红的耳根到低垂的眼睫，“却终究不及眼前鲜活。”

苏泽兰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脸颊更热了。他垂下眼睫，避开萧祈昀那过于专注的目光。

萧祈昀不再多言，转身走到一旁的茶席旁，动作优雅地提起温在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注入两个白玉杯中。清雅的茶香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冲淡了松墨的气息。

他将其中一杯茶递到苏泽兰面前，声音温和依旧：“喝杯茶，暖暖身子。”

苏泽兰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白玉温润，茶汤清澈。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萧祈昀递茶时的手指，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险些没拿稳茶杯。

萧祈昀似乎并未察觉，只是收回手，端起自己的那杯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姿态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