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昀的动作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轻柔缓慢。他低头看着苏泽兰毫无防备的睡颜,晨光落在他长睫投下的阴影上,唇瓣微微张开。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满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丶近乎贪婪的温柔。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苏泽兰在浅眠中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终究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带着一丝被唤醒的迷茫和慵懒。
“醒了?”萧祈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停下了梳理的动作,玉梳依旧停留在苏泽兰柔顺的发丝间。
苏泽兰眨了眨眼,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萧祈昀的梳理下又睡着了!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他有些慌乱地坐直身体,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殿下。”苏泽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和一丝窘迫。
萧祈昀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窘迫,反而心情颇好地将玉梳轻轻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修长的手指最後在苏泽兰顺滑的发尾轻轻拂过,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片落叶。
“头发顺多了。”萧祈昀的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在苏泽兰梳理整齐丶更显清俊的眉眼上流连片刻。
“走吧,时辰不早了,该送你回去了。”
苏泽兰微微一怔。回去?回漱玉院?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阳光已经变得明亮而温暖,确实不早了。
心头莫名地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迅速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好”
萧祈昀也站起身,姿态从容。他并未多言,只是自然地引着苏泽兰向外走去。
清晨的庭院空气清新,带着露水和草木的芬芳。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沿着青石板小径,一前一後,走向通往漱玉院的回廊。
刚绕过月洞门,苏泽兰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漱玉院的小院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是盛暄。
他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额角甚至带着一丝薄汗。当他看到并肩走来的萧祈昀和苏泽兰时,那双原本就带着戾气的眼睛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尤其是看到苏泽兰明显梳理过丶显得格外清爽的头发,以及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丶带着一丝慵懒的红晕时,那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盛暄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了苏泽兰一眼,然後猛地钉在萧祈昀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讽刺丶带着浓浓醋意和怒火的冷笑,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吗?”
盛暄的声音阴阳怪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说怎麽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原来是亲自‘护送’我们泽兰公子回来了?”
他刻意加重了“护送”二字,眼神在萧祈昀和苏泽兰之间来回扫视,带着赤裸裸的审视和恶意揣测。
“殿下真是好手段啊!”盛暄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刺骨的寒意,“生辰宴上把人带走还不够,竟还能把人留下过夜……啧啧啧,这份‘恩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苏泽兰,那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丶不甘和浓得化不开的醋意。
他想起自己一大早兴冲冲跑来,想来找苏泽兰,却扑了个空,……他在这小院里等了快一个时辰,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结果却等来这样一幕!
萧祈昀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盛暄那滔天的怒火和讽刺。他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姿态,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
他目光平静地迎上盛暄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二公子起得真早。”萧祈昀的声音温和依旧,甚至带着一丝赞许,仿佛真的只是在夸奖盛暄的勤勉,“看来是惦记着找泽兰?”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低着头丶浑身僵硬的苏泽兰,又缓缓移回盛暄脸上,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丶近乎挑衅的从容。
“不过……”萧祈昀的声音微微拖长,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调侃,“想约人,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是不是?”
他向前迈了半步,姿态优雅,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盛暄。
“至于手段……”萧祈昀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杀伤力的弧度,声音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一丝赤裸裸的挑衅,“那二公子……可要努力了。”
那“努力”二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盛暄所有的理智!
盛暄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那句“可要努力了”像是最恶毒的嘲讽,将他所有的愤怒丶不甘和嫉妒彻底引爆!
然而,萧祈昀却不再看他。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侧过头,对着身边依旧僵硬的苏泽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安抚:
“进去吧,好好休息。”
说完,他不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丶几乎要原地爆炸的盛暄,只是优雅地转身,步履从容地沿着来时的青石板小径,缓步离去。
阳光落在他月白色的常服上,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背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丶掌控一切的从容气度。
留下苏泽兰僵立在原地,承受着盛暄那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的丶充满了愤怒丶委屈和浓烈醋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