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楼下,孙连城没有立刻下车。
手指还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微微泛白,掌心贴着皮革的纹路,像在确认某种真实。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前座夹层露出的一角纸片上,
那张“zj-”的摘要,他已经反复看过三遍,每一个数字都刻进了脑子里。
现在它被折成指甲盖大小,藏在外套内袋最深的位置,紧贴胸口。
广播还在响,主持人用平稳语调说着光明新区即将启动的消息。
他伸手关掉电源,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推门进屋时,玄关灯自动亮起。
妻子从厨房探出身,围裙带子系得不太整齐,一边袖口沾了点油渍。
“回来了?”她接过公文包,指尖碰到包角那道裂口,顿了一下,
“这包用了五年了吧?早该换了。”
“还能用。”他解下中山装挂好,动作利落,却没看她。
饭桌已经摆好。一碗热汤冒着气,她记得他今晚回来就说要喝点温的。
她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他碗里,又停下,盯着他的手。
“你今天开会,是不是又顶李书记了?”她问。
他低头吃饭,筷子稳稳地拨动米饭,“没有的事。”
“我看了新闻。”她声音轻了些,
“说项目月底必须落地。可你昨晚十二点才回来,今早六点就走了,连牙刷都没碰。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查什么。”
他抬眼看了看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我不是要打听你的事。”她放下筷子,
“可你这几天,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
昨天晚上,你站在阳台上站了四十分钟,一句话不说。
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他喉结动了动,把碗里的饭吃完,才开口:“最近确实有点累。”
“连城。”她忽然靠近了些,声音压低,
“丁义珍那个人,我知道你不服他。可他是副市长,背后还有人撑腰。
你一个区长,硬扛得住吗?”
他没答,只是拿起汤碗,慢慢喝了一口。
“我不是劝你当老好人。”她继续说,
“可你这样查下去,万一惹出事来……
咱们这个家怎么办?
你爸走的时候交代过你什么?
他说让你平平安安过日子,别卷进是非里。你现在这样,对得起谁?”
他放下碗,瓷底碰着桌面,出轻微一响。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出错,就没人能动你?”她盯着他,
“可你看蔡成功,以前多风光?
现在呢?
一句话不对,就被按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比他强在哪?
你有靠山吗?
你有退路吗?”
他终于抬头看她,眼神沉静。
“我知道你在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