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前的大嫂着粗缯大布,短衣短衫,头上戴的不过是最朴素的桃木簪,隐约看出一把竖琴的花样,簪子尾端刻着几个小篆。
说这话时,神色寻常,全无不自得之感。
柳续此时出来打清水洗脸,不小心泼了猫一身细珠,玳瑁猫狂抖脑袋,窜出谢灵犀的怀抱逃远了。
原来小白竟然是琴娘的娘家猫,冠的是李家姓。
李琴娘恐怕没读过什麽书,不了解这与猫撞名的剑客才子,不过此事无伤大雅,倒是多出了几处诙谐。
谢灵犀垂髫巧笑:“啊……似乎是位大诗人的名字呢。”
……
此地幽僻,民风阔达,擅长的自是一笑泯恩仇。
谢灵犀虽心中有气,在李琴娘的软磨硬泡下,也终于正眼瞧了柳慎,第一件事,便是查了他的功课。
这小孩一问三不知,非但无知,还相当鲁莽,较先前遇到的周家小儿之秉性,简直天差地别。
谢灵犀决心为他们办一处学堂。
此事耽搁了些时日,继与各色各样的人见面後,先前让柳续寻的文房四宝终于派上用场。
横竖暂留荆地,她与柳续闲时便去学堂里充当文先生,还请了同样赋闲在家的裴小将军教衆人练些基本功,左右是修身养性,又强身健体。
周川性子温顺,习字又快,不多时,便能与柳续辩些个“温良恭俭让”的大道理。
天愈发冷,周家母亲时常做了糕点热汤,端满满一大碗到书屋中来,招呼衆学子与先生同享。
她看着谢灵犀由薄衫换成了冬衣,今早还披了条厚重的梅花纹斗篷,系着水红色的縧带,衣襟处缀满连串米白珍珠,更衬的人面若融雪,如冰如凌。
这下打笑地瞧着柳续,“这谢娘子,我看很好。”
柳续穿着棉袄,连喝两碗热汤,就着米饭丶腊肉,满足地喟叹:“自然。”
“我就说——”
周夫人摸了摸柳续的衣裳,所触之处柔软细腻,一身浮玉锦缎上绣着无数忍冬,腰间绑的香囊镶了鱼形红玉,一枚柳叶摇曳生姿。
“这衣裳真不错,是谢娘子为你做的吧。”
见柳续似乎欲否决,她歪头观察了番四周,随即小声道,“虽说这般十分的不道德,但日子还是要自己过得舒坦最重要,你可有想过,与你那娘子和离,同谢娘子成婚?”
“……”
柳续一时愣住。
什麽娘子谢娘子的。
他娘子好端端在这儿,又有谁想窃了去麽?
这一沉默在周夫人眼中却是“左右为难”了。
她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有情之人不成眷属,为此费了十二分心力劝柳续:“你在纠结什麽呢?既然先前娶妻也没有父母之命,你与那高门大户的娘子并无感情,强按在一起只会误人误己。”
“况且,这世上的东西,便是都能讲通些道理是麽?你与她好好讲,她自会理解的。”
柳续心想,这般他不就成了薄情郎。
“薄情郎算什麽,名声而已,你只与那姑娘好好解释,但事情盘桓时,切误坏了她的名声。”
这年岁里,女子的名节虽当不得饭吃,却也不能随意践踏,成那墙角石阶由千人唾万人弃的野草。
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柳续忆起先前在柳慎口中听到的污言,心中浮出一个猜想,于是故作黯然神伤:
“嫂嫂说的我都明白,只是谢娘子,怕不会愿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