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碎成一块一块,早已瞧不出原来面目,纵使仵作将其勉强拼凑成一副人形,可……
他忆起方才猩红的肝胆皮囊,忍住没吐出来。
“他确实是从连廊上坠下摔死的。”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那飓风甩着她身下的轮椅,她死死攀着扶手,才不至于从高楼跌下。
虽掩着面,可那与纨绔皮肉的撞击是实实在在的。
直至待在这灌满冰块的净堂中,一切寂然,一身冷汗才息下来,谢灵犀吐了口气,“咱们这位公主当真是有通天的本事。”
萧胤明白了。
燕盈引谢灵犀去绮楼,又借她的手除掉了崔珏,可为何又发善心遮掩了谢灵犀的面容呢?
若欲此案成为无头悬案,当真是打错了算盘——
谢灵犀分析道:“崔大人怎会任由他儿子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如今如日中天,又将掀起朝中多少风云变幻?”
萧胤接上她的话,“公主并非痴儿,我们能想到的,她定已谋定。现下我只想知晓,这替罪羊究竟是谁?”
……
柳续在绮楼等了三炷香。
他信了谢灵犀的话去了趟官衙,却被滔天的文书挤得抽不开身,这厢终于核清了一个巨数,一窈窕娘子走上门来,张口闭口要求个公道。
听了半晌才明白,绮楼无妄之灾,死了个郎君,坏了灯具纱帘等一册子物什,东家心中委屈,定要教户部给个说法。
干他何事?
他叫人去三法司。
柳入梅却道大理寺的萧大人点名赔偿之事该寻户部,她一介弱女子,实在没了办法,才来叨扰他。
可他应她之言来了绮楼,才坐下喝了杯茶,这柳娘子说去寻个账目,便没了踪影。
绮楼楼庭中空了半边,一些椅凳丶地板丶花墙有稽查官设了栏杆,禁止触碰。
柳续端详了许久,可他心中实在挂念谢灵犀的病,见天暗下了,等不到柳入梅来,便要离开。
他转念一想,又觉应去和东家告辞,免得这娘子不依不饶,去御史台状告他失职无德。
想毕,便行往楼间。
周遭一片死寂,昏暗无光不说,更听不见一丝花鸟声,柳续甚觉自己立于坟地之上。
“咔嚓——”
上方一屋中有瓷盏相碰之音,他心上一松,正欲上楼,却听一人说:“不是说好的定在三日後麽?怎的今日就让他死了?还死在我绮楼。”
!
柳续顿步。
说话之人显然是方才登门的柳娘子,她不满道:“害得我坏了多少东西不说,还险些未安排好露了馅。”
一书生回她:“那公主实在不好相处。”
“是啊,谁知她动辄改了主意……依我看,那荒山才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啊。”
另有一人,声略粗犷,“无论如何,此事了了,不必再提——你寻来的那愣头青,可别教他跑了。”
柳入梅笑了声:“怎会。”
“……”
幸得柳续儿时习武,耳聪目明。
撑到此刻。
他扶着墙,只觉眼前恍惚生花,那远处的声音也不甚清晰,仿佛灌满了水——那茶中,定然下了东西!
一阵椅凳抽动,那屋中几人似要离开了,由不得他深想,飞身攀着窗牗掠了出去。
因药效甚烈,落地之时,头脑昏花,不慎小腿骨裂。
忆起谢灵犀平常往他香囊中塞的奇药怪草,他胡乱取出咽下,又因动作太快,掩着口猛咳了三声。
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