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
她爹这些天看她不顺眼,既不想她待在府中生事,又不愿她出去瞎跑胡闹,思来想去,甚觉要给她相看个儿郎嫁了,但一想到谢衡那厮,又泄了气。
“你说,好不好笑?”
崔漪双手比划着,“自己疯疯癫癫的儿子不管,倒管起我的闲事来。我娘死了这麽多年,从前没见他上心,如今想做我的主,多美的梦呢?”
“话是这麽说……”
谢灵犀还未劝,又被崔漪堵了回去,“你说的我都明白,我自然是与他虚以委蛇的,再如何我都是崔家的女儿,何故要做傻事?”
“那……”
“所以我才来寻你,收留我几日——不,一月就好!”
“……”
崔漪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词,总算累了,端起杯盏豪饮,谢灵犀终于有机会开口:“我只是想问你,你想住哪间厢房?”
柳府不大,但池塘楼亭院落假山,应有尽有,依谢灵犀的说法,是美而精巧的。
不过这美中有一不足:隔壁前些日子住进一个武将,成日里五更天闻鸡起舞,一把花枪挥得嚯嚯直响,教睡梦中的人抓耳挠腮。
“成。”崔漪大手一挥,“我便住那,倒要看那小子耍什麽花枪!”
谢灵犀扶额。
崔漪今日大倒苦水,待谢灵犀一一批阅解答了,心中终于畅快不少,这下好整以暇欣赏起满园风物来。庭外人影憧憧,却一直没瞧见柳续的身影,便问道:“柳承之呢?不在家吗?”
谢灵犀答:“他今日忙。”
“好一个‘忙’字,我瞧近来朝中官吏偷懒的有许多,这个病了,那个伤了,旁人都不当回事了,他又何必兢兢业业?”
说来也怪,这一年朝中频频出事,先是年初一批官员遭人背袭,而後又流行了一场疫病,是以人人自危。久而久之,竟传出了大燕国运不好的谶言,圣上被气得中风,官场一片混乱。
柳续被这“热潮”害的可惨——谢灵犀看向崔漪,凉凉道:“你猜他为何如此之忙?忙到连陪我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正是要收拾这堆烂摊子麽。
“哈哈——”
崔漪哂然一笑,“是丶是麽?这麽说刚好我不就正巧来陪你?说来,我家老头这些日子都宿在书房,我偶然间一瞧,那案上的文书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甚是繁重——”
“你说,这食君之禄,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书房?
这厢崔漪尚在感慨着,谢灵犀眸光闪烁,心中一计悄然而生。
于是赞同:“是啊。不过我很是好奇,崔大人如今在忙些什麽呢?”
她似鸵鸟一般把头探到崔漪面前,“要不你去探探?”
果不其然听崔漪说:“我可从不掺和他们的事情。”
谢灵犀本就是随口一说,叹了口气,束起花苞袖要收拾桌上残渣,便听这娘子清清亮亮的嗓音响起,如点明烛,轻易窥探到她内心深处。
崔漪低声语,唯恐惊扰了哪位下凡播撒甘霖的仙人,“灵犀,你若是欲查探什麽,不用顾忌我,放手去做即可。”
这话让谢灵犀吃了一惊:“你都知晓了?”
她这些天一直在思忖这个问题:不管崔文英对崔氏兄妹如何不管不顾,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若真是崔家要拉谢家下水,那她同阿漪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麽呢?
她自认为自己是悲喜不露于形色言表的人,即便面对此事如此发难,举止行为上也并无任何不当之处。
却不知在相熟的挚友姊妹眼中看来,却是一朵清丽芙蕖平白无故多了几分风霜,柳眉时常不经意间蹙起,整个人像一束飘忽不定的烟霞。
面对发问,崔漪无辜地摊手:“我不知啊。”
“……”
我真是对牛弹琴了。
谢灵犀安顿好崔漪,见天色尚早,正欲找人给裴谦送个口信过去,说明今日之事还可再议,却听崔漪幽幽说道:“过几日便是公主寿辰,凡是长安叫的上名字的适龄娘子都收到了请柬,届时你可得陪我前往。”
“公主?”谢灵犀朝外走的动作顿住,“哪位公主?”
皇室公主受宠的不受宠的有许多,能一呼百应的却只有燕盈一人,谢灵犀想起这位高傲的公主殿下便头疼,“她又想整什麽幺蛾子了?”
“什麽幺蛾子?!”
崔漪一把将谢灵犀拉进门,掩住脸面,无可奈何状:“你说话尊敬些,别被有心之人听见了!”
“尊敬?”
谢灵犀重复了一遍崔漪的话,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