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身体很沉,像是有千百斤,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跪下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逼迫自己直视着教宗的面容。
“什麽‘实话’啊。”教宗说,“人类是要追求表面的爱与快乐的。你怎麽可以这样伤害我呢?竟然说我不懂得爱,只是想要吃掉你……”
说完,教宗那美丽的眼睛中,竟然出现了泪光。
阿绿看着他的泪水,干干地吞了口唾沫。
这只鬼太过危险了。
还好,如今只是在梦境中。她必须赶紧醒过来,摆脱他的影响才好。
可是,该怎麽做?
阿绿左右张望了一番,得不到任何线索。毫无办法,她尝试性地将手掐上自己的脖颈,狠狠地扼住了。
如果呼吸不过来的话,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吧!
她没有对自己留情,就这样狠狠地掐住了脖子——缺氧的感觉涌了上来,眼前开始昏黑。
“哎呀——阿绿,你还真是无情啊……”教宗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抹着眼泪,哀伤地说,“你和你的母亲,完全不一样呢……”
“母……亲…?”阿绿艰难地望着教宗。
“是哦,你的母亲……”教宗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年轻,漂亮,贪财,肤浅。但是,意外地却很好吃呢……阿绿,你应该比你的母亲更可口吧?”
阿绿的瞳眸微微缩起。
教宗说——母亲很好吃。
她和阿静的母亲,在将姐妹二人卖入吉川家後就消失了,再无踪影。她以为母亲只是拿着钱去挥霍了,不愿再找回两个累赘一般的女儿。可如今她知道了——母亲被吃掉了。
“你——”阿绿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梦境与现实逐渐割裂。
“阿绿,我对你的爱,恐怕已经要被耗尽了……”
梦境的最後,她听到教宗这样说。
“阿绿?阿绿?”
义勇的声音传来了,像是清明的风破开了迷眼的雾气。阿绿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义勇正蹲在自己的面前,用严肃的表情看着她。
“抱歉,我又惹你生气了。”义勇握着她的两只手,有些忧虑,“你做噩梦了吗?一直在掐自己的脖子。”
“……嗯。”阿绿疲惫地点头。
已经从梦中醒来了吗?
太好了。
希望以後再也不要梦到那个可怕的家夥了。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热烫与疼痛感。那疼痛如此之剧烈,让她瞬间苍白了面色,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嘶…脖子……疼……”
她颤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她的脖子上,那两道蛇牙印一般的圆形旧疤,正在向外扩散剧烈的痛楚和热度。
“怎丶怎麽了?”义勇有些无措。
“鬼留下的伤…疼……”
阿绿的额上淌着汗珠,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了,一切轮廓都重重堆叠,像是幻象一般分开又合拢。
她想起了梦境中教宗所说的那句话——
“阿绿,我对你的爱,恐怕已经要被耗尽了……”
教宗的意思是,终于下了决心,让她死去了吗?
即使她藏身在教宗无法找到的地方,他也有办法让她死去,是这样吗?
阿绿苍白着脸,倚靠在树根上,目光虚无地看着义勇,喃喃地说:“义勇,我好像会死掉。”
“在说什麽傻话!”义勇斥责她,旋即,他将她横抱了起来,“我带你去蝴蝶屋看看。”
“我是说真的喔!”阿绿闭着眼睛,声音虚弱。剧烈的疼痛让她头脑昏沉,像是随时都会陷入永恒的死亡。但她仍旧强打着精神,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在我死之前,义勇先生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还有,你不会死。不要说这种话。”
阿绿闭上眼睛,身体像是处于无限的下坠之中,要沉到她看不见的海洋深处去了。那里或许会有水晶做的龙宫,长生不老的美貌公主,还有取之不尽丶用之不竭的财宝。
“我果然…还是想和义勇先生成为夫妻。我喜欢义勇先生,想做义勇先生的妻子。”
说完这句话,她的意识便陷入了漫长的昏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