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十)
一场团队赛定胜负,百花的总积分跳到蓝雨前面。
“今玉的打法确实变了。”准备采访的间隙,喻文州提起一句,“或者说,她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打法。”
“第三赛季她不是这样打的。”黄少天很快接上,快到足以让自己认清现实——有关她的一切他都铭记在心,哪怕是他不曾参与的第三赛季。
这个发现让他的话语为之微微一停。那停顿连一秒钟都不到,他继续说:“老方在的时候她也有游走,现在只剩正面了。”
“因为有人会替她游走。德里罗,森罗,甚至百花缭乱,他们都在这样做。”
喻文州说。这句话落下,他就再一次意识到她为什麽要离开蓝雨:正面核心是不需要游走丶不需要压制自己的,黄少天那种打法是个例外,而且那并不适合狂剑士。
蓝雨的战术一直在勉强她,她也一直在勉强自己。她只是从来都能够承受,从来都没有失态过。
无论风暴雷雨多麽汹涌猛烈,都不足以击溃宁静的湖泊,都无法激起一星一点的波纹,正如她永远不会为之皱一下眉头。
直到一个更好的机会摆在她眼前。
陈今玉也是魏琛教出来的,怎麽可能不知道把握机会的重要性?所以百花抛饵,她咬鈎,这是双赢。
那是一条更好的路,一条更适合她的路,除她自己以外,无人有权决定去留。他们没有阻拦的理由和资格,甚至应该献上祝福。
假如不是私心作祟的话。
百花主场,陈今玉不介意跟前队友们吃一顿饭,都说了她只是转会分手不是跟所有人绝交,要是因为跳槽就把原先的人际关系全部断掉,那也太幼稚了。
“他们舌头不行的啦,”陈今玉这样跟张佳乐说,“吃不了辣,傣味也不可以。”
“酸辣都不行吗?喝点菌子汤得了,或者去吃老炊锅吧。”张佳乐不理解但尊重,转头去跟张伟研究起来,本地人更有话语权,莫楚辰和朱效平也紧随其後,加入讨论组。
“瞧不起谁呢?”黄少天嘴硬,“酸辣而已又不是爆辣——”
“吃麦辣鸡腿堡都觉得辣的人在说什麽呢?怕辣回G市去吃打边炉呀。”
陈今玉随便搜出一家云南小馆的图片给他看,他就把未竟的话音吞回肚子里去了。
她为之笑了一下。
最後选出一家火腿老炊锅,几个G市人说好像铜锅涮肉,张佳乐勃然小怒:“一个涮羊肉一个火腿鸡汤底哪里一样了?”
“是的,别小看K市人和老炊锅之间的羁绊啊。”陈今玉点头,安抚地拽了拽他的小辫子,感觉他的头发真的快要变成阿贝贝了。
被拽头发的张佳乐神情稀松平常,显然早已习惯,朱效平就跟他的同期于锋说:“是的,我们队长征服百花就是先从副队开始的。”
“皇权转移了。”于锋发自内心地说,他在青训营的时候就跟正选前辈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自然也见到陈今玉是如何统治蓝雨的,说来也跟如今大差不差,都是从副队长抓起,“我们改革成功建立民主国家,你们又变成封建王朝了。”
这就叫陈今玉□□。
只是新蓝雨国都成立了,皇权坍塌宫墙四碎,黄少天还想着二进宫呢。于锋也是不忍多说,早知如此提那个分手干嘛?不过是折磨自己。
“哈哈,吃饭吧。”喻文州微微一笑,开始品鉴K市美食,两队队长坐在一起,她们闲聊两句,他说到今天的比赛,她就说原则上来讲吃饭的时候不应该谈工作,但考虑到我们这个圈子的人除了工作也无话可聊,那就请你随意吧。
“哪里无话可聊?”他说,语调很轻,肖似一声幽微叹息,“难道你转会了,我们就连天都聊不成了?”
黄少天撂下筷子擡头:“谁叫我?”
“不是这个天。”张佳乐呵呵一笑,他俩之间有段距离,不能把他的脑袋按回去,只有说,“吃你的吧!”
“说得什麽话?”陈今玉的语气也很轻柔,“我还记得给你们邮鲜花饼呢,少诽谤我。”
那堆鲜花饼都要把宿舍的公用冰箱挤爆了。喻文州想,说实话下次别寄了,然而考虑到嘉世丶烟雨丶微草的冰箱也爆了……道友和贫道一起死的话,好像也不错啊。
不过陈今玉说得还真没错,她们这帮电竞选手,聊来聊去也只能聊工作而已,两队都已经和贺武战队打过比赛,喻文州就问起她对贺武新人的看法,“小江打得很有水平,我们也是因为这个丢掉了单人赛的一分。”
面对贺武,蓝雨和百花都打出了一个9:1,那一分都丢在单人赛。
贺武向来是一支中游战队,和百花蓝雨这种得过亚军的豪强没法比,它们不光是季後赛常客,更是挺进过总决赛,丢掉这一分不能说是没有轻敌。
“贺武留不住他吧?”
老炊锅升起袅袅炊烟,靠得近还有点儿热。陈今玉使唤张佳乐给她夹蛋卷,後者虽然满脸写着“又我?”,却还是很老实地完成了队长陛下交给他的任务,她继续道:“冬季转会窗要到了,这样的新人……想挖他的战队应该有很多。怎麽,蓝雨想要?”
岂止是“要到了”。再过一天,等到下周,转会窗口就正式开啓了。
“我们已经有两个剑系,”喻文州说,“没必要再来一个。”
“是啊,”她挑起嘴角,“蓝雨的阵容已经很完美了。”
换言之,这支队伍已经渐入了稳定期。上赛季她还在的时候,蓝雨就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
“轮回可能会联系他吧。”喻文州继续说,又问起于锋,“你们同期,小江和你讲过这些事没有?”
“呃……没说。”于锋说。
朱效平也说:“没提啊。”
“指望不上你。”陈今玉轻飘飘地跟他开了句玩笑,“效平吃饭吧,吃完就回家吧,啊。”
张佳乐立刻像一个慈父一样说:“怎麽这麽说我们效平呢?你这人真坏啊!”
她又无声地眄过去一道眼风。这下张佳乐也不讲话了,跟朱效平一起低头扒拉碗里的菜,喻文州就说她:“真有威严。”
“我们皇帝都这样。”她心安理得地说。
郑轩喟叹着道:“一别四月,陛下风采依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