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都脸上没有被她揭穿的窘迫,嗓音是平静的:“我看见你出城,去了军营。”
知柔第一反应很不自在,接替而来的是不安。
自她回京後,总察觉身後缀着尾巴,原以为她能甩掉,可为何苏都跟了她一路,她竟分毫不曾发觉?
马上换了更谨慎的目光巡睃四下,除却风噪声,四周庞然的静。
知柔睇回苏都,竭力做得自然:“你找我,什麽事?”
“我要去一趟廑阳。”不等她提出疑问,他罢手,添了一句,“我离京的事,别让阿娘知道。”
知柔张了张口,心里揣摩他的用意,不知该如何称呼凌家的人,无意识地问道:“你要去见外祖父?”
听见这副称谓,苏都脸色淡了些:“凌公身份贵重,岂是我等能够接近的?”
他放平眉梢,只是说,“廑阳或许有我所需,我要亲自去探一探。你生辰前我就回来。”
廑阳是凌氏的地界,累世盘踞,底蕴颇丰。
她初得知阿娘冠凌姓时,便动过去廑阳的念头,可後来细想,为什麽阿娘宁愿隐姓埋名在外,也从未带她踏足过廑阳的土地?
哪怕是一次,她都未曾提过凌家。
知柔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以怎样的口吻啓唇道:“不要走。”
苏都愣了一下,精明的眼珠往她面庞转了一圈。她夜宿芳甸,姿容仍是端正的,身上干净利落,但手指微微攥了起来,眉尖略拢着,刹那不移地望他。
“你现在是有点担心我了吗?”声音里蕴着丝笑。
知柔没和他争辩,说话很轻:“我上回把你带到长风营的事,皇後可能知道。她的人见过你。”
“那又如何?我身後从不留生人。”
他口气狂妄,知柔闻此先是惊愕,接着一缕微愠填上心头:“既如此,你方才为何捂住我口?难不成是想吓唬我麽?”
苏都不意她会如此想,眉峰向上一擡,须臾,他看着知柔,既像戏谑,又仿佛郑重地说:“你未能处理好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免不了要代劳。”
瞧她目色一怔,他弯了弯唇,面容却了无笑意,“放心,他们没死。”
他的手下奉命将人引走,为不闹出动静,故而不希望知柔出声。
那阵惶恐消弥後,她的心思全部落在苏都身上,语气缓了:“你一定要去吗?”
苏都下了决定,不容批驳。
面对知柔,他的脸色算得上温煦,字斟句酌地答道:“我定会回来。”
她仍在坚持:“三个月太久了,我瞒不过阿娘。”
“你会有办法的。”苏都不欲久留,眼尾朝白墙睇t一眼,“天不早了,你进去吧。”
知柔还想说什麽,他却有些急迫,只站了片刻便动身离开。
拐角的巷子不够一丈,因狭窄,前方的影子与它似融为一体,再往前些,身形将渐渐被周围的阴影吞噬。
知柔定目望着他,握紧掌心。
“苏都!”
他回首。
已经远了,但他在草原上生活,眼力比常人尖锐许多。
巷子那头,她抿着唇,终未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