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也要叫烈风刮烂了,更别提两腿和胯骨,若非常年驭马,如何受得?
知柔收起水囊,两眼亮盈盈地掠过来,在他身上一扫,翘唇道:“大哥哥不是也骑马吗?”
宋祈羽把眉毛挑着:“你也赶路?”
他平素话寡,一出口便这样噎人,知柔那一声“是”憋在喉中,不知怎麽,有些讪。
她将嘴巴抿一抿,忽然又笑:“大哥哥的伤可好利索?三姐姐很担心你,前些日子,她差点儿就离家来寻你了。”
宋祈羽听着皱皱眉尖,转头去看长离。
後者立马垂眼。心道,四姑娘看着乖,却是嘴不饶人,害苦了他。
知柔笑着抖缰。
再至下一驿,万道霞光自天穹倾泻,路如丝织,把人脸上映得绯红。
知柔不愿多耽误宋祈羽,见已将过苑州,一路上也不曾碰到几只人影,索性开口:“大哥哥便送到此吧,不必再送了。”
马停住,宋祈羽迟未发声,清清冷冷一对黑眸凝视着她。眨眼间,恍惚回到了三年前,那时没能亲自说出口的话,终究自他齿间逸出。
“四妹妹,一路珍重。”
如一簇火苗弹跃到知柔心里,她胸腔微沸,又惊又疑。大哥t哥这话,仿佛清楚她去廑阳所图;昨日,他亦闭口不问。
竟像是觉得他们不会再见面了一般。
知柔心底酸涩,一时缄口。
不觉想了许多,眉宇渐渐舒展,脸上重新挂起笑:“明年除夕,我也同三姐姐一样,等兄长带桃酥回来。”
话音甫落,宋祈羽挽缰的手攥紧了。
烟霞般的光彩在她面庞上荡一荡,倏感局促,到底是不习惯跟他讲些亲近的话。
只将顽色收敛,想他到边关,戎马倥偬之场,知柔便多添了一声:“哥哥,保重。”
言罢,双腿轻夹马腹,扬长直去。
……
此值四月,一入夏,风中携来不知何处飘散的槐花香。
裴澄一边催马,一边同楚岚唧唧喳喳闲谈,偶然一簇白花落他肩上,甜丝丝的香气入鼻,他心念一动,竟塞入口中嚼了两口。
不移时,一段高大而壮阔的城墙抵进视野,远望如巨兽伏卧,近了看,高耸得好似青云。
知柔跳下马,牵缰朝前,到城门下擡起头,上方悬着一块古色沉沉的石匾,其上三字如刀如鈎,锋芒毕露。
她轻念了一声:“廑阳城。”
城中人来人往,随意放目过去,便是雕梁画栋,分外繁盛。
衆人一路走着,楚岚忽把马缰丢给裴澄,自己凑到知柔旁边,替她挽了辔头。
“四姑娘,廑阳城瞧着怎麽比京师还要鲜亮?在这里住客栈,怕是贵呢……也不知有没有价廉些的屋子。”
知柔默默无言,心想,她或许真如父亲所说,轻易见不到凌公了。
若她无法,苏都又要如何接近?他比她早行数日,眼下定在城内,只不知当往何处寻他。
知柔略微思忖,在一旁站定了。人声鼎沸,没有人留意他们。
“裴叔,烦您先带他们寻间屋舍安顿,我想四下看看,酉时之前,定赶回来与诸位会合。”
四姑娘有主意,也有功夫,裴同谅犹豫片刻,目光在他们这行人身上兜一圈,的确需要安置,便颔首答应了。
云团轻移,洒下层层金芒映着街市,知柔边走边顾,心忖茶楼应是消息汇聚之所,挑中一间,拔步踏了进去。
就在她後脚落下的刹那,听见有人说了两个字。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