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村距离皇城近百里远。加紧赶路出皇城,才能在进村之前不搭黑。
担心节外生枝,嬴曦一路坐在车里,连车帘都未掀开。
唯有马车因拥堵驻步停车时,嬴曦才会仔细聆听车外百姓谈话,如今百姓聊得最多的,便是全大秦兴起的廉政建设。
哪个贪墨官员被抄家,又有哪个污吏被治罪……
皇帝最近即将在长安闹市区,公开处斩一批硕鼠。
不患寡而患不均,百姓津津乐道。
嬴曦在车里勾起嘴角。
皇都城门戒备森严。
不过郎侍卫拿出腰牌,马车立刻被放通过,未央宫御前侍卫长的身份,比什麽都好用。
车入平野,车辆前行。
直到天已入夜,人迹完全消失,山道上黑压压的树影横斜,嬴曦他们才按图索骥,按照从密藏处调取的长安附近村落分布舆图,找到指示平陵村方向的路牌。
那路牌破旧不堪。
路面长期失修,位于野山深处,杂草荒芜渺无人迹。
嬴曦从车里望向车外,远近没有灯光,偶尔夜枭鸣叫,叫声融于夜色,显得有森森鬼气。
只听见哐当一声巨响,车头两盏灯笼急剧向前一甩,拉车的骏马长嘶,马叫声响彻荒野,异常凄厉。
郎荀迅速勒紧缰绳:“吁——”
两个侍卫下车查看情况,嬴曦跟着下去。
原来是路上有坑,坑底石头混合着湿泥,马车车轮因冲撞断裂,车身歪倒。
“公子,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马车遭此意外?
就算把车拖出深坑,车也走不了路,无论折返还是继续前进,都得步行。
这给去往平陵村的路途蒙上层不祥的阴翳,嬴曦心神敛紧。
忽而听见树头咯咯怪叫,黑影张开翅膀,郎荀提灯一照,原来是只面露凶相的大猫头鹰。
猫头鹰朝几人扑过来。
侍卫挥手驱赶,猫头鹰扑棱棱飞到不远处一座破烂不堪的牌坊。郎荀将灯光照向那牌坊,光芒穿过幽暗,这是村口。
污得发糟的木板,歪歪斜斜写着“平陵村”。
却因为匾额日侵月蚀,字迹残缺,只剩下赫然一个孤兀的陵字,使这副情景非常渗人。
超常发挥的恐怖片开局,让甜统突然爆发出声抽气,系统界面频闪。
虽然心知此村必定有隐秘,嬴曦等人无法後退,便只能继续前进。
周围是山,里面是建筑,平陵村内黑漆漆的破败茅屋高低错落,村中流淌过一条小河,沿河而行,河水在夜幕里完全看不出颜色。
水里漂浮着不知谁家的瓢,被一根树杈绊住,水波侵蚀表面,瓢来回起伏。水声也跟着变调,规律地:卜噜——卜噜——
侍卫额前沁出薄汗。
前面郎荀稍好些,但也紧紧抿唇,一点点额外动静,都能使郎荀更加警惕。
“公子。”郎侍卫欲言又止,声音压得极低。
他未曾言明,嬴曦竟能默会,左右打量轻声道:“太安静了。”
寻常村落即使是夜,屋舍里多少能漏出几声犬吠,有村民的动静,还会有几盏灯火亮起。
可平陵村却像死了那般。
嬴曦越发谨慎地观察村内,忽而山风骤起,转角过後,几户人家悬着的丧幡拂过墙面,发出沙沙声响。
嬴曦停步拂开丧幡,见挂丧幡那家门扇大敞,门板残破不堪,地上有些破烂布头碎瓷片。
郎荀恐怕嬴曦扎到脚,提醒道:“公子小心。”
嬴曦走得谨慎,打量片刻,低声说:“这家人已经死光了,所以屋内遭了劫。不止一次。”
郎荀抿了抿嘴,没说出什麽,但把刀柄握得更紧。
刹那间,远处窗格亮起杏黄色的光,一闪而逝,宛如鬼火。窗面映出道剪影。却不知是人是鬼。甜统哎呀道:“陛下!”
这毕竟可能是此行见到的唯一活人。
嬴曦令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两名侍卫立刻去了一个,小心靠近远处的屋舍。
另一个继续跟着走,与郎荀一前一後护住嬴曦,三人没走几步,忽听见远隔几重房屋,忽传出惨烈不似人声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那阵叫声突然穿破黑暗,把寂静的平陵村完全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