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实身子一僵,想了会才认真道:“也不是不可以。”
唐琦看着他正经的样子乐了好一阵才又说:“有少卿给我开路,那我死得不冤。”
程君实也笑起来,嘴角一撇望向他说:“说不准是我给你殉。”
没想到唐琦倒是摇起头,眉眼难得舒展下来:“别,我可舍不得。”
“我要是死了,少卿可得好好活着。至少也得到白发苍苍,这样到了下面我再惹你生气,你就跑不动了。”唐琦声音仍旧乐呵呵的,程君实轻哼一声看向他:“我就是七老八十,也能追上你。”
唐琦又乐了,笑了好一会才终于正经起来。“史官的事应该不会简单。有什麽打算吗?”
“我认识一个人,可能会有线索。”
唐琦跟着程君实来到他口中那个“认识的人”门前足足愣了有一会。
“你爹就你爹,说这麽神秘干什麽,我还当是谁呢。”程府大门口,唐琦无语地撇着嘴说。
程君实先踏进门内,见唐琦没动的他回头皱着眉朝他奇怪地道:“这回又没人拦你,走啊。”
唐琦挠挠鼻子,眼神上下瞥着程府门口的牌匾,脚下步子要走不走地踟蹰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跟程君实胡说八道玩脱了,唐琦现在对见程渡这件事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就像是第一次上门见家长一样。
唐琦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想什麽,耳尖“唰”地一下红起来,极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自己是不是疯了,在这胡思乱想什麽呢。唐琦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几个耳光冷静一下。
那边程君实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皱着眉又喊了几声唐琦才终于跨着步子跟他进了府。
程渡就在书房,程君实刚在门口出现他就擡眼看了过来哼声道:“是没钱还是没命了?什麽事居然能让你从洛城来京州?”
“我在茶室等您。”程君实扔下这句话後便擡脚出去,唐琦自然跟了上去。
一张茶桌,坐两个人绰绰有馀,但唐琦作为第三人挤在里面有点格格不入,他尴尬地恨不得当场逃跑,旁边程妄无所觉地给他拿好茶杯倒好茶推到面前,就差没喂进唐琦嘴里。
而唐琦只能尴尬地笑笑。
——程妄我拜托你看看你爹好不好?给你爹泡杯茶行不行,你老子的眼神就差没把我杀了。
程渡哼了声才朝着程君实开口:“来干什麽的?洛城宅子少你吃穿了?”
“我要辞官。”
“噗——”唐琦一口茶喷了出来,程君实立马上手给他拍着背,唐琦手胡乱地拦着,自己咳了好几声才惊讶地跟程渡异口同声道:“你要辞官?!”
程君实丝毫不觉得有什麽不对,在两个人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为什麽?”程渡话虽然问的是程君实,但眼神不自觉往唐琦那边瞥过去,不用说,肯定觉得是唐琦给程君实带歪了。
“对啊,为什麽啊?”唐琦更是在旁边一脸茫然地真诚发问。
不是,这什麽情况,一路上程君实半个字也没提啊?!
“爹,我去秘阁查了昭明年的史册,还有太明,甚至更早,”他盯着程渡的眼睛问:“史册被人为修改过,是不是?”
程渡怔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程君实又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从我娘当年出事开始,你就一直知道,是不是?”
程君实的声音越来越大,程渡直接钉在原地,三个问题也把唐琦问呆了,嘴张成“o”型懵在一旁。
这这这,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回避一下?
“那个。。。”唐琦一摸鼻尖正打算起身说句“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结果刚起到半截就被程渡一嗓子吓得跌回原地。
“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纠缠这件事了吗!你为什麽就是不能听话呢!妄儿,你放过自己行不行?”
程君实面色镇静,毫无退色地盯着程渡的眼睛,两个人只要一谈到这件事就是这般剑拔弩张,谁都不肯退步。
被冒着寒光的气场架在中间,一旁的唐琦就没那麽舒服了,眼见气氛还在僵化,唐琦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道:“那个。。。伯父,别动怒呀,我们今日前来拜访,确确实实是有些事儿想找您聊聊。”
“我知道,您不想让程妄继续调查先夫人的案子是担心他出事,可您应该最清楚他的性子,这麽多年,放弃可太简单了,任何事丶任何人丶任何一句话都可以作为理由,但凡程妄有一丁点动摇,他不会选择坚持到现在。”
他看着程渡轻轻笑着开口:“其实很多事到这已经不能单纯算作“事”了,那更像是执念,活着不查清楚,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程渡沉默一会,才又突然朝着程君实开口大声道:“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程君实打断他,目光沉沉:“我知道我可能会死,但我不怕。我娘不可以不明不白的死,他们想盖住我娘的真相,我不接受。”
“爹,我也知道你担心我。可如今时局在变,一味退守已经做不到安然了,一直被温养,只会被炼化骨头做他人的提线木偶,我不愿意。”
“那你想怎麽样?跟这个时代斗到底吗?”程渡冷哼一声看着他道:“世上多的是撞得头破血流之人,有什麽用?谁改变了这个时代?你安安稳稳的活着比什麽都强。”
程君实不吭声,程渡又叹了口气继续说:“爹只想看你好好长大,别的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活着,妄儿,我只想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