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风波之後,苏永安变得“乖巧”了许多,尽量不去“兴风作浪”。
他更多的时间是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梳理着前世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碎片。
大学生活丶朋友的笑脸丶图书馆的阳光丶被撞飞瞬间刺耳的刹车声……这些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观看的褪色电影。
偶尔,一些光怪陆离的丶似乎属于“小说”的片段会毫无征兆地闪现:
仙气缥缈的宫阙丶踏剑而行的身影丶毁天灭地的法术光华……还有一个模糊的丶高踞云端丶悲悯俯视衆生的尊号——“仙尊”?
这些碎片零散而混乱,抓不住任何清晰的脉络,只留下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旋即便沉入意识深处,了无痕迹。
苏永安甩甩不存在的头,将这些杂念抛开。
管他什麽仙尊不仙尊,他现在只是一个等着出娘胎的宝宝。
他更关心的是外面那个自称“峰主”丶说话有点憨的爹,和那个声音温柔丶会给他唱歌的娘。
他好奇他们真正的模样,好奇那个叫“明见宗”的地方,好奇外面那个……修仙的世界。
日子就在这温暖的禁锢丶甜蜜的期待和偶尔的惊心动魄中,悄然滑过。
变故发生得毫无征兆。
那是一个苏永安意识格外清醒的时刻。他正百无聊赖地“听”着外面。
似乎是苏澜在向温清芷禀报宗门事务。声音压得有些低,但关键词还是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
“……外门那几个刺头,又不安分了……抢了新来杂役弟子的月例灵石……下手没个轻重,断了两条腿……执法堂已去处理……”
温清芷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又是外门?阿澜,玉虚峰这些年外门风气,是该好好整顿了。恃强凌弱,成何体统?长此以往,根基都要被蛀空。”
“夫人说的是。”苏澜的声音带着冷意。
“我已下令严惩,为首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肃清一番……”
苏永安听得有些心惊。修仙世界,果然弱肉强食,连个外门都这麽乱?
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这惩罚听起来就够狠的。他不自觉地缩了缩不存在的脖子。
就在这时!
一股前所未有的丶沛然莫御的力量,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不再是之前那种温柔的晃动或偶发的痉挛,而是一种带着天地法则般不容抗拒的意志,要将他从这温暖的堡垒中强行排挤出去!
“呃啊——!”温清芷痛苦压抑的呻吟骤然响起,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清芷!”苏澜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惊惶
“要生了?!怎麽提前了这麽多!来人!快来人!稳婆!丹师!快!”
外面瞬间炸开了锅!尖锐的呼喊声丶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丶器皿被打翻的碎裂声
灵力剧烈波动的嗡鸣……各种声音如同沸水般汹涌而来,冲击着苏永安脆弱的感官。
包裹着他的温暖羊水,在这股可怕力量的推动下,开始剧烈地丶不受控制地奔流丶旋转!
挤压!疯狂的挤压!
苏永安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个不断缩小的石磨之中!
无形的石磨碾盘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狠狠碾轧着他柔软的头颅丶稚嫩的骨骼!
每一寸皮肉丶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
那层保护了他十个月的柔韧薄膜,此刻却成了勒紧他生命的绞索!窒息的痛苦第一次如此真实地降临——不是空气的缺乏,而是空间被彻底剥夺的绝望!
“呃……嗬……”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
“用力!夫人!用力啊!”陌生的丶苍老而急切的女声穿透混乱传来。
“清芷!撑住!看着我!灵力!跟着我的引导运转!”
苏澜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嘶哑和强行压制的镇定。
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丶更加精纯温和的灵力,如同温暖的洪流,自那层薄膜之外。
不顾一切地涌入他小小的身体,死死护住他的心脉和脆弱的灵识,对抗着那恐怖的挤压之力。
这灵力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给了他一丝渺茫的支撑。
但痛苦并未减轻分毫。
那碾磨般的力量持续着,推动着他,沿着一条狭窄丶湿滑丶充满压迫的黑暗甬道,缓慢而痛苦地向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