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奶奶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脸上的紧张与不安。
她脸上的冷峻忽然如冰雪消融,化作一片温和。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用力握了按,目光坚定如磐石:“傻孩子,别自己吓自己。这宅子,奶奶说了留给你,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任谁来了也抢不走半分。”
她的话语像定心丸,让我瞬间有了底气。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白奶奶的嘴角却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她慵懒地靠回沙背,指尖轻轻敲着扶手,仿佛在筹划一场有趣的游戏:
“让他来。这几天正觉得冷清,让他来,陪我‘玩玩’。”
看着她这副神情,我心里更加疑惑了,完全猜不透这位深不见底的老太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六节:逗他玩……
几天后,那个自称赵先生的男人果然来了。
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却略显紧绷的西装,头梳得油亮,一进门眼珠就下意识地快扫视着客厅的陈设,眼神里透着一股精于算计的光。
他一见到白奶奶,立刻堆起夸张的笑容,假惺惺地躬身问候,言语极尽阿谀奉承。
白奶奶只是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我则站在白奶奶身侧……
男人坐下后,便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如何在美国“巧遇”白奶奶的儿子曹坤,说他如何思念母亲,极力劝说白奶奶去美国团聚。
我心中冷笑,这有钱人家的故事可真多……大多都是演员,高级的……
白奶奶突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语气平静无波:
“我在这儿过得很好,有这孩子贴心陪着,不想折腾去什么美国。”
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住对方,“
你说你见着我儿子了?那他如今是什么模样?你具体说说看。”
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一问,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眼神闪烁,支吾着说:“呃……坤哥现在……挺好的,成家了,娶了个美国姑娘,生活安逸,可能……可能就不打算回国了,说他已不适应国内生活了。”
他急忙转移话题,“您要是想知道更具体的,我……我一时也没他现在的联系方式。要不这样,您给我些路费,我专程去美国一趟,一定把您儿子找回来!或者,您亲自去美国定居享福也行!”
听完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白奶奶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安静的靠在了沙上……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蝉鸣,尖锐地撕扯着空气。
突然,白奶奶仰起头,爆出了一阵极其爽朗、甚至堪称洪亮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极具穿透力,在宽敞的客厅里撞击、回荡,震得那骗子脸上的谄笑瞬间冻僵,震得我端茶盘的手微微一颤。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化为一声声悲怆的喃喃:“我的儿子……我的坤儿……呵呵……让他在美国……好好‘幸福’地生活吧!”
她突然止住悲声,用如刀的眼神直射向那男人,冷声道:“戏演完了吗?还想编什么新故事?”
那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和直白的质问,弄得目瞪口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奶白奶奶不再看他,只缓缓摆了摆手。
可就在那一刹那,我分明看见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不是在玩一场游戏,她是在用这个拙劣骗子的谎言,作为盐巴,一次次洒在自己从未愈合的伤口上,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提醒自己记住那份蚀骨的背叛和丧子之痛。
随即白奶奶缓缓地说道:“不要总想着觊觎别人的东西。财富,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她说着,温柔地看了我一眼,又指了指我隆起的腹部,
“这房子,我早已决定留给小刘,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了。”
屋内一阵沉默~~~
一会儿,白奶奶缓缓睁开眼,只说了句:
“你这场戏,面试失败了。请吧。”
男人恼羞成怒,摔下一句“你们会后悔的!”,便灰溜溜地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
白奶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宽慰道:“别放心上,跳梁小丑,掀不起风浪。”
她顿了顿,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这是个骗子,无非是想来捞点油水。我不过是想看看,他能演出什么花样。”
我忍不住问:“奶奶,那您……真的不找您那个儿子了吗?”
白奶奶没有回答。
她深深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身体随着她轻微的呼吸缓缓摇晃,像是疲惫极了,又像是沉入了无人能懂的回忆深处。
我没敢再打扰,悄悄地退出了客厅。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暖金色,却照不进她合拢的眼帘。
我轻轻带上门,将满室沉寂与无边往事关在身后,心中却无比清明:
我接下的不仅是馈赠,更是走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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