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生怕被狮子打了牙祭,早已撤开身,同栅栏保持半臂之距了。
皇帝见状,干脆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双手抱着她的后腰,继续吓人:“一顿十斤肉,一年能吃二百两银子,把你丢进去,倒是省了银钱。”
青簪呼吸急促,仗着此刻皇帝在她和栅栏之间挡着,才敢偷偷又看了一眼狮子,换算得飞快:“那岂不是抵得过上百贫农一年花销?”
皇帝:“不能这么算,你以身饲狮,贫农也不会多吃一顿。”
似乎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一般,他偏不让她如意,陡然抱着她转了个身,将人抵在了栅栏上。
青簪的背脊硌在细铁杆上,铁栅栏的缝隙疏大,仅仅是能让雪狮钻不过来而已。
她手脚僵硬,咬唇看着皇帝:“陛下不是说,妾就算以身饲狮也没用吗?”
皇帝低眼望向乌发雪肤的女子,因为紧着心神,此刻她无比专心地看着他,清凌凌的眼中只映着他,含嗔凝眸,她的眼神是有劲道的,嗔人的时候,会勾带起春肤上的些微粉红。
“心跳得好快。”皇帝静了一瞬,低声笑。
青簪哪还有心思回应这调侃。好在,雪狮只是伏地,不似有起身之兆。等等……
青簪听到了草地上传来莎莎的动静,还有依旧雄浑的低啸。
它动了!
兽脚过处,弱草披拂,草声均匀稳定地渐近,寒飕飕地把烈日的烘热消弭了大半。
它过来了。
青簪两耳再不闻其他,死死抿唇,害怕一点声响都会惊动这只出巢的雄狮。
它真的吃过人?
她往前躲了躲,便失去了和皇帝之间最后的缝隙,绣着花簇的软罗紧紧贴着人,雪脯像要挤绽的艳蕾。他们之间的气流变得晦窒不通。
皇帝的眼神锁住人,趁机逼问:“那日求朕,说想要留在朕身边,到底是为了救你的朋友,还是——想报仇?”
他的大掌顺势将她腰下翘起的桃实紧紧贴裹,问话时不忘随意捏玩。
他为何一点都不紧张?
就不怕狮子第一口刺穿的是他的手背吗?
青簪慢慢冷静下来。
况且,抱着她的人可有着不输这狮子的危险。
她抽出心神应付皇帝,扇动着眼睫,软软黏黏地回答:“皇后娘娘凤仪天下,关系江山社稷的稳定,妾不敢因一己私仇,就做危害社稷的事。”
声音轻低,唇都没张开几分,贝白的玉齿矜持得磨人。
全是谎话。
萧放嗤笑了声:“你那点小把戏,还想骗朕?”
似是发现她没那么害怕了,亦或是还有几分怜心和良心,皇帝也没再吓她,喊了声雪狮的名字:“松赞。”
受到呼唤,雪狮撒开蹄子就跑了过来,身上的毛发拱起欢欣的雪浪。
萧放松手放开了青簪,隔着栅栏摸了摸松赞的头:“过阵子带你出去玩。”
那波斯驯兽师拎了一桶生肉过来放下,便又离去。
青簪心有余悸地蹲在皇帝旁边,看他用木夹夹起肉块给松赞喂食。
皇帝道:“松赞自更北方的寒冷之地而来,初时并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差点病死在东宫,朕照顾了它几个月,就彼此熟悉了。”
正说着狮子,皇帝忽将话锋一转:“倘若朕告诉你,侯府对先帝的救命之恩不会有错,先帝赐予的恩荣也不会有错,皇后永远会是皇后,朕非但不会帮你,甚至还会将你喂狮子。还会想报仇?”
青簪才松懈少许的心神又被提拎起:“妾当真没想报仇,是妾该怕皇后娘娘不肯放过妾才对。”
皇帝有些凛冽地笑了:“朕本想以诚待你,卿卿却对朕诸多防备。”
她其实已经有些脱离他的掌控。如果早知她会带来如许之多的麻烦,足以搅得宫闱不宁,他应该早将人扼杀在掌中,才最省事。
也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可他竟然开始怜她身世苦弱,忧她无力自保。分明这是个狡黠至极,从一开始就敢欺君罔上的女子。
雪狮吞完了一整块肉,今日就似乎进食过量了,对余下的再没有兴趣,慢悠悠走回去了。
皇帝便也起身,岿巍的阴影自高处披撒而下,笼住了犹还蹲着的小小女子。
青簪亦轻轻攥着手心,抿味了皇帝的话良久,终于低眸,轻声问:“哪怕皇后无才无德,哪怕段家草菅人命,哪怕皇后容不下妾,就……不可以有一丝丝例外吗?”
皇帝正要回以严词,一身裙纱就猝然翩飞扬起,柔软地撞进了怀。
她委委屈屈地攀着他,手肤如通莹明净的羊脂玉种,剔透得可以看见细小的筋脉。
“……”
青簪继续道:“哪怕皇后娘娘要妾的身家性命,也不可以例外吗?”
皇帝略有一瞬失神,又平复如常:“卿卿近日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怕皇后对你动手,倒像怕她不动手。”
“那……陛下罚妾罢。反正在陛下心里,妾就是对皇后娘娘怀恨在心,就是接连挑事,丢了性命也是应该的,陛下也不必管妾。”
青簪仰头,眼睛成了雨过的春湖,潮润润的,眼波欲流,可怜津津,又荡着媚亮的晴丝,不见一点哀怨,倒像是逗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