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花的活法,草有草的生命。
难道从泥壤里来,就天生该学会低头?
见人竟敢与自己对目,珍婕妤忽然笑了。
她扬了扬下巴:“贵人这么说的话,倒教我想起一桩事来。听闻昨日皇后娘娘就是被一头狮子吓到了,这狮子若是照顾不好,可是会伤人的。贵人切要小心仔细着侍奉,否则届时只怕担不起责任。”
青簪用了一瞬,才判断出,珍婕妤只是听说了皇后是为狮子所惊,想以此事恐吓于她。
殊不知狮子本就是她放出去吓皇后的。
她便从容笑道:“想是宫人讹传,松赞是陛下的爱宠,向来温顺可爱,又怎会吓到娘娘。说是妾吓到了娘娘,或还差不多。”
珍婕妤被噎了下,蹙眉瞪了人一眼。
随即下了逐客令:“还请贵人退下罢,我要休息了。”
忽又想到什么,若有所指地讽刺道:“对了,狮子胃口可不小,一个小小的贵人,也不知能不能喂饱哦?”
狮子胃口不小,人的胃口却更大。
她就看看,皇帝会纵着这胃口,纵到几时好了!
青簪却只装傻道:“妾尽力为之便是,不打扰婕妤了。”
*
篝火宴上,前去送纱带的宫人今已回返。
宫人还带回来一个令徐得鹿有些忐忑的消息:“盈主子醒了便离开清宴殿了,但也没回密雪馆,奴婢没见到人。”
徐得鹿把这话原封不动地报给了皇帝。
“哦?”萧放笑着饮了口酒,眼神却微寒。
他逡巡过席上空缺的几处位置,目光最终停落在其中一处。
*
青簪回到密雪馆,将松赞送进了它的专属大铁笼,便是一路上用来运送松赞的那只。
松赞跟着人群生活久了,也知道白天才是活动的时候,不大高兴地低吼了一声,回到笼子里趴着了。
青簪给它喂了点宵夜,作为它今日肯给她面子的奖励,便也打算早些歇下。
昨夜醉酒,身上至今都还难受,仔细沐浴过后,才想起进门的时候宫人提过一嘴,陛下送了东西来。
她坐在榻边,揭开那层布盖。
眼前竟是一条雪白的纱带。
怪不得方才就觉得没多少分量。
这纱带上下两层是纱,中间的夹层则是不那么清透的丝绸,青簪看了好久,都没看懂它的用处。
只好有些狐疑地放在一边了。
睡得朦朦胧胧之间,却似乎有人用手掌微微托起了她的头。
青簪猛然睁眼,察觉到脸上的异物,而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待反应过来蒙在眼睛上的是什么,那人的手指已在她脑后将纱带打了个坚牢的结。
“陛下!”
青簪胡乱地去抓人衣襟。
萧放看了看她放在榻边的鞋子,见上面并没有太多泥迹,眼神温和了些许,但仍有暗潮涌动:
“方才去了哪里?”
青簪在他身上乱摸了两下,终于摸到人的臂袖。
“妾不就是奉陛下的命,去将松赞讨回来了?”
她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旋即倾身去,闻见了浓重的酒味:“陛下怎么好似比昨日喝的还多些。”
皇帝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朕昨天可没嫌弃你。”
听皇帝谈笑如常,应当没有对她的去向起疑,青簪心口一块石头微微落下,但眼睛不能视物,还是让她微觉惶惶不安。
正要去扯头上的纱带,却被人按住了动作。
两只手便就以这个姿势被人的五指扣住,钳制在了脑后,丝毫挣动不得。
僵峙间,眼前的白色之中,那个黑沉沉的虚影越来越近,渐有不容抵抗的压覆之势。
他的笑息热茸茸的,浑杂着呼吐的酒气:“嘘。朕听说,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余感官则更灵敏。”
声音分明沙哑不清,酥热之感却清晰地自青簪耳上开始蔓延,流走百骸,直冲灵台。
“身上、心上,莫不如是。”
“是不是真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