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五千元,第二次。”
就在她的槌子即将第三次举起,尘埃落定之时,前排的张总,像是刚刚从一场好梦中醒来,懒洋洋地带着施舍般的意味,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好,五千元,有先生应价。”冯宋的心沉入谷底,竟然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张总。。。。。。母亲的东西要落入他的手中,这比流落陌生人那里更让她无法忍受!
绝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
就在槌子即将落下的前一刻,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或者说,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猛地攫住了她。
她猛地擡手,一把扯下自己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定制手表,“哐当”一声脆响,将它拍在拍卖台上——
“我出双倍!”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
“我出一万!我买!”
整个拍卖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惊愕的丶玩味的丶愤怒的,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
宋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她缓缓地丶缓缓地放下茶杯,目光阴狠地直直射向台上的冯宋。又像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冷笑着叹了口气,随後,下巴一扬,两名隐在暗处的黑西装保安已如鬼魅般迅捷地朝拍卖台逼近。
冯宋站在刺眼的灯光下,看着保安步步逼近,她攥紧手中的槌子,像在做徒劳的抵抗。
就在保安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胳膊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哗啦——!”
一声毫无征兆的碎裂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大厅入口处炸开。
这不合时宜的躁动瞬间撕裂了拍卖厅里所有虚僞的宁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颤,齐刷刷循声望去。
只见入口处,田雨站在前面,她的身後是秦曼丽。
在她们的脚下,是一片狼藉的碎瓷。
一个摆在角落充作装饰的仿古青花瓷瓶,已在田雨手下粉身碎骨。
田雨穿着一身与周遭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羽绒服和牛仔裤,微乱的发丝下,一双眼睛像燃着两团野火。她根本不在乎满地的碎片和那些惊骇鄙夷的目光,伸手指着那两名被巨响惊得愣住的保安,声音清亮又决绝:
“别拿你们的脏手碰她!”
一瞬间,所有的“高雅”丶“体面”丶“规矩”,都被这声怒吼和那一地碎瓷,砸得七零八落。
“田雨。。。。。。?”冯宋喃喃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是像当年那样。那个人就这麽毫无征兆地闯入自己身处已久,早已无力挣扎的丶那片肮脏的泥潭。
她会无所畏惧地冲破所有所谓的秩序和规则,没心没肺地笑着对自己说:“干嘛要待在这种恶心人的地方,你明明有更好的去处的!”
。。。。。。
冯宋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她倾身靠在拍卖台上,身体因情绪的奔涌而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那只熟悉又温暖的手再次伸到了她面前。
田雨冲破混乱错愕的人群,发丝微乱,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站定。她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望向她的眼底。只一瞬,凭借多年以来的默契,冯宋便心下了然。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冯宋一把攥紧话筒,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告:
“我以物主女儿的身份,现将这对耳坠,赠与我的女友——田雨!在场所有人,皆为见证!”
这是她的爱人,为她劈开荆棘,赋予她的全部勇气。
田雨冲她咧开一个毫无阴霾的胜利笑容,又伸手将那装着宋恣遗物的托盘一把捞走,对着冲上来的保安和宋慈肆意吼道:“听见没有!这是我女朋友送我的!我的东西,我想拿走就拿走!”
“拦住她们!”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宾客们惊呼着躲避,椅子被撞倒发出声响。那两名保安也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田雨见状,非但不惧,反而顺手又推倒了一个立在一旁的展示架,上面的工艺品叮铃哐啷摔了一地,有效地阻碍了保安的追路。
“这边!”田雨一把抓住冲过来的冯宋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她握得更紧,转身就朝着一个侧门通道跑去。
秦曼丽紧跟在後,试图为她们断後。
然而,就在混乱的人流中,两名高大的黑衣人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回头,正对上张总那张因愤怒和得意而扭曲的脸。
“秦老板,”张总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声音在嘈杂中异常刺耳,“这麽着急,是想去哪儿啊?我们之间的旧账,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