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大军齐步向前,纸灯如星河倒灌,将士如铁流压境。
红菱提灯引路,花匠老周跪伏在地,颤抖着抬头——他看见了,那些鬼,全在看着林晚昭,目光如臣见君,如奴见主,如万川归海,如百川朝宗。
“我……我看见了……”老周牙齿打颤,“那些鬼……全在看她……像看主子……”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马蹄与铁甲碰撞之声。
“巡城司奉命缉拿逆贼,开门!”
门扉轰然撞开,火把如林,刀光如雪。
沈知远一马当先,玄袍翻飞,眉目冷峻,冲入院中。
他一眼便望见那白衣染血、独立鬼潮中央的女子,心口猛然一紧。
“晚昭!”
他疾步上前,欲扶她起身。
可就在他伸手的刹那——
一道焦骨虚影无声浮现,挡在他面前。
那是前任听魂者之魂,陆九音的师兄,林母之师,百年前死于燕王先祖之手的老者。
他面目尽毁,只剩森森白骨,可那双空洞的眼眶,却死死盯着沈知远。
他缓缓抬起枯手,拦住去路。
低语如风,却字字如钉,钉入沈知远耳中:
“莫近她身——”
“此刻她非凡人。”沈知远僵在原地,指尖距林晚昭的衣袖不过寸许,却如隔天堑。
那具焦骨虚影立于血雾之中,空洞的眼眶死死锁着他,枯指如钩,悬在半空,仿佛一碰便会碎裂成灰。
可正是这具残破不堪的魂体,散出一种不容亵渎的威压——那是百年前听魂者以血肉铸就的结界,是无数冤魂用不甘与执念凝成的禁令。
“莫近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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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声音如风穿骨,不响,却字字凿进神魂深处。
“此刻她非凡人,是‘执灯者’——血脉与镇魂石共鸣,魂启初代之灵,若你触之,魂魄将被同化,永堕镜渊。”
沈知远瞳孔一缩。
他懂了。
不是驱鬼,不是通灵,而是统御。
林晚昭已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用耳朵偷听亡者低语的孤女。
她此刻的躯壳中,流淌的是百年前所有听魂者的怨、恨、愿、誓——她的血是引魂灯油,她的心是归魂碑文,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对死亡的审判。
他缓缓收回手,指甲掐入掌心,痛意清晰,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
只见林晚昭缓缓抬手,五指微张,掌心朝上,似托一盏无形之灯。
她双目闭合,七窍血痕仍在,可那血流竟渐渐止住,如被某种无形之力封印。
旋即,她眼睫轻颤,睁开——
幽蓝微光自瞳孔深处泛起,如同寒潭映月,又似星火落入深井。
那不是一个人的眼睛。
那是百双眼睛在她体内同时睁开,冷眼俯瞰人间罪孽。
她未开口。
可满院亡魂齐齐低喝,声浪如潮,自四面八方涌来——
“你以活人祭井,以听魂者为药——”
“今日,井底之冤,尽数归你!”
话音落,井水骤然沸腾,黑浪翻涌,如有一头远古凶兽自地底苏醒。
九道残魂自水中爬出,形貌可怖:她们皆为女子,双耳穿钉,口塞玉丸,身躯残缺,四肢被铁链贯穿,正是百年前被埋于地基、用作“镇宅之祭”的初代听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