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还是气,去找4S店撒火,一通猛催,硬是把皮卡的提车时间提前到了下周一,大不了她自己回宗古当个货运司机。
定好回宗古的机票,尹昭搁了手机。
再擡眸时,太阳已渐西沉,酿成橘红,又流出金沙般的一片橙黄,染上半明半暗的云彩。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看日落。
三年前,每次来这,都是夜幕沉沉。
其实,沈宥第一次带她来这时,原本有机会赶上一点日落的尾巴。
只是他那天又犯病,非说她整个行李箱里所有衣服都一塌糊涂,一件都穿不出门,拖着她去重新买了裙子换上,才折腾得连晚霞也彻底错过。
花他的钱,试了许多件,最後买了条淡紫色雾一样的长纱裙。
不好看,完全不好看。
她这几年只穿了那一次,搬出沉棠里时也丢在了衣柜里。
还是姜媛身上那条玫瑰金的闪钻吊带裙好看,好看到像这晚霞。
她就是在那一晚遇见了姜媛与姜行止。
那天下午,是Gtech的A轮融资签约。
在与Lerk达成合作後,融资进程明显加快,估值和条款都迅速敲定,之前话多的跟投方们似乎一夜之间都安静了。
以为签约仪式後照例有酒局,尹昭特地空了晚上时间,却听见沈宥说他有约在身,婉拒了钟院士的邀请。
沈宥不去,那她也不必去了。
尹昭正开小差,想着终于有空闲可以去看看索道还开不开了。
忽然,发现衆人的视线都落向了她,赶忙仓促而不知所谓地应了一声。
沈宥于是满意地点头,对钟院士讲:“那我就和尹律师先走一步了,下次有机会与您再聚。”
尹昭没办法,跟着沈宥上了他司机开来的轿车。
他秉袭绅士做派,径直为她开了後座的车门,令她去前排避一避的机会也没有。
那个灰蓝色清晨之後,他们在公务上如常打过许多交道,却未再私下聊过。
尹昭一度天真地以为,她可以彻底忘记沈宥的问题,简单尽职地做一个律师就好。
车内光线瞬间黯淡。
沈宥一上车就关了车窗帘。
尹昭顿觉有异,蓦地转头看向他,他也正意味不明地看她,唇边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笑意完全不达眼底。
这一次,他没把那个垃圾问题又问一遍。
但他的问题,也实在不是什麽好听的话。
“尹昭,你是不是很缺钱?”
“想挣钱吗?我帮你?”
“我带你去个能挣大钱的好地方。”
尹昭听出他这话里的冷漠讥嘲,也在他的瞳孔里看见紧锁猎物的锐利与压迫。
可那时她只有26岁。懂点事,又没那麽懂事,天大地大孑然一人,揣着乔朗峰的梦,仅凭一腔孤勇,就敢跋涉千里,以为自己什麽也不怕,不知退,只知进。
所以她即使察觉到恶意,也依然敢,甚至更加要漾起百无禁忌的笑:
“好呀!劳您提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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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福柯的原话大概是,如果我完全没有强迫你,并使你处于完全自由的状态,你却依然选择了我为你预设的道路,那就是我开始运用权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