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这次没睨他笑他,温柔与他点头。
“等被解了禁足,我没再去约过姜行止。“
“他也没来找我。”
“再有往来,是他出国读书,和我又一个学校。”说到这,他瞥了眼尹昭,轻声讲:“那时还有姜媛在,她喜欢来找我。成天低头不见擡头见的。”
尹昭早已猜中这故事,只轻嗯了声。
忽而有些累,就伸了手肘,没个正形地把脑袋搁上去,一缕碎发蹭到鼻尖,有点痒。
沈宥为她撩开,垂眸问她:“姜行止他爸的事,你都知道吗?”
尹昭点头应声,想想怕自己一知半解:
“一点点。道听途说过,我那两年在珠州跑业务,也有机会打过一两次照面,看着就是个厉害人物。能搞定西南这块,必然不简单。姜行止他——其实很好看出来——他同他爸,还有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关系很紧张。”
本想说不好,又觉不准,就临时改了口。
沈宥听懂她踟躇,轻笑了声:
“姜伯他能力大野心大,步子迈得也大,可惜他那个哥哥是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废物,只会窝里横。三年前我来珠州,其实是姜行止叫请我来的。恒万集团这麽个现金牛,也快撑不住姜家在珠州的窟窿了。”
“我留在这一个月,确认了一件事。姜家这栋大厦蚀满了蛀虫白蚁,迟早倾覆,沾不得。”
他俯下身,阴影落进她的眼睛。
沈宥两指捏住她脸颊:“昭昭,我和姜媛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这眸光与声音,浸透了深情,却令尹昭背脊发凉。
是她太矫情了吧。
尹昭在这一瞬,特别想替姜媛问一问。
那你为什麽还要答应她去南法滑雪?为什麽还要为她办生日宴会?为什麽要给她那麽多虚假信号?
就为了和姜家维持表面和谐不惹是非吗?
可惜她问了,姜媛也不会谢她。
她垂下眼,倚在自己温暖的肘窝里,不经心地点头总结:
“昔日挚友,反目成仇。”
“怪不得他那麽恨你。”
“恨我?”
沈宥被她轻飘飘一句话推回木椅,天色已黑了个彻底,他将杯中馀酒一饮而尽,望向遥远深空,薄唇轻碾。
就在这33层,姜行止骂他滑不溜手,他也骂过姜行止拖人下水。他们之间最重的话也就到这了,转头还能一起喝酒出游。
裹着嘉澜江潮气的风,穿过了胸膛。
许久,沈宥收拾好情绪,又回到了她的对手席,眉毛高高扬起:
“昭昭,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礼尚往来,你也该讲一讲。姜行止,到底在你这说了我什麽坏话?”
这样轻佻的语气,这麽松快的姿势。
他如此费心思,尹昭觉得自己不笑一笑也实在太不捧场了,就直起身笑了起来。
不小心笑呛了风,就开始咳。
她想起姜行止这人,也总是笑到咳。
第一次见面,与她没说到几句话,就开始连连地咳。
明明眼里没几分笑,咳得都不值当。
来到珠州,不讲一讲那晚。
就像命运交响曲少了第一乐章,怎麽都不得劲。
尹昭端起水杯,咽口水去压喉头的痒,微眯了眼讲:“好呀,那你请我吃晚饭吧。”
不想让他得逞太易,就斜起眼角给他出难题:“我想在这吃,你能搞定的吧。”
这斜来的眼风,如愿吹荡了沈宥的心神。
他清清喉咙,动作慢一拍地揉了揉她的头,声音微涩:“搞得定。”
又翘起唇角,笑意疏狂:“你见过,我有什麽搞不定的吗?”
沈宥起身离桌,去找侍应生沟通。
尹昭的视线就从他背影又移向奔流如初的嘉澜江,垂首叹气。
学法律的人擅长记忆擅长背诵。
三年前的事也清晰如昨。
唯一烦扰的是,她还拿不准要怎麽去和沈宥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