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走廊里等着交复议材料,结果碰到了王汉盛。我认出了他,好奇他怎麽出现在宁海的律协,就去找他搭了腔。”
“王汉盛这人也有意思,一根筋的执着。”
“他为了那笔代持一直打官司打到了去年,屡败屡战,听说宁海有个姓董的律师厉害,还特地过来请人。”
“你知道的,当时姜家气焰鼎盛,他这官司自然得输。那个董律师一经手就知道水深,直接没签诉讼服务,拿咨询费骗了他钱。所以他来律协,是投诉那个董律师的。”
“我那天吧,可能也是气昏了头,就想找个事发泄下。明明自己执业被停了,还糊弄他说要为他伸张正义,把这案子揽了过来。”
“交起诉状时,我也没报啥希望,就想给姜家添添堵。结果你猜怎麽着?这案子不仅受理了,还被提级审理了,甚至是跨区提级审理。”
“只一点点迹象,但我猜,那时姜家可能就已经不太稳了。”
尹昭捧着奶茶,寻求肯定似的望向沈宥。
他就与她颔首,于是她继续。
“我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那阵子也一直在犹豫。最後下定决心,是因为一件小事。”
“律协解禁後,我就回嘉合上班了。有一天在君达吃了闭门羹回所,正看到姜媛与宛华坐在茶歇区聊天,其实她没和我说什麽,只是看过来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我突然意识到她像个附骨之疽。除了刮骨疗伤,我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那天我很早下了班,回家通宵整理完举报材料,寄出後我就回禾洛村了。”
“昭昭——”
沈宥情不自禁唤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抱抱她,或者同她说点什麽。
或者同那一天清晨薄雾里,疲惫不堪但清醒坚定,揣着一份恨意一份信封,孤身走向邮筒去选择命运的尹昭,说点什麽。
他很想,陪她一起。
但如果真有机会。
那时的他,会陪她一起吗?
他还没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眼中的她已在轻轻摇头,示意说都过去了,也在说她很好,不需要他担心。
“对了。关于为什麽他们会认为是你寄的举报信。”
“放心,我没落款你的名字。这太傻了,太容易打草惊蛇了。我用了王汉盛的名字,证件信息我都有,他也一直在给乱七八糟的人寄无关痛痒的举报信。”
“我只是多留了一些痕迹。比如笔迹,我模仿别人写字的水平还不错。比如信封,我拿了你书房里元盛定制的信封,没有Logo,但不是常见的大小。另外,我是凌晨时分去沉棠里附近的邮筒投递的。邮戳应该也能提示。”
“我还想过,套一件你的外套再出门,说不定能被摄像头拍下。但太明显,就不合理了。”
她忽然望过来,右眼俏皮地一眨,嘴角也跟着扬起一抹得逞似的笑,狡黠又大胆,不容拒绝地闯进他的心。
沈宥愣住,只觉呼吸漏了一拍,心像是被什麽东西撞了下,撞得他脑子都坏了,过了半秒,才明白她到底说了些什麽。
字迹。信封。邮筒。还穿他的外套。
真是用一百个心眼子来算计他。
他终于意识到该沉下脸,立刻把她扳过来,狠狠掐了把她脸。
尹昭心里有愧,乖乖任他掐,但嘴上不认怂:“我那时候真的很生你气。除了姜媛,全世界第二讨厌的就是你。”
世界第二的讨厌鬼听了这话,就悻悻松了手,怕又惹她讨厌,自己去生闷气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尹昭放软语气,讨好地递话。
“自然有人提醒我,我一开始只当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沈宥恼火地瞪她,可看见她又想碰碰她,没忍住刮了下她鼻子:“谁知道是你在捣鬼。”
“那你又是怎麽猜到的?”她又问。
“不是你自己来试探我知不知道的吗?姜行止在江北靠卖楼花骗钱,不是你提的吗?”沈宥有点咬牙切齿,这姑娘简直把他当头号敌人在提防,可一想她的处境又心疼:“再加上上次你说,律协把你工作停了,你恨我恨姜媛。我冷静下来想想,就猜到了。”
她就捧着个脸傻笑,还想狡辩:“这些都做不实的,你当时都不在国内,有满分的不在场证明。顶多给你添点麻烦,不会怎麽样的。”
“我都被叫去配合调查了。”沈宥不留情面地提醒:“元盛那阵子风声鹤唳的,连累的被投公司股价都在跌。”
“沈大总裁一向干干净净,去监狱报道,也不会有人要的。”她还敢拿他的话逗他。
沈宥冷哼一声,大手揉了把她头,又敲了下她脑壳:“我还有个问题。你说姜行止追你,是什麽意思?”
她就又叹了口气:“我说着玩的。”
“君越山之後,我和他闹掰了。但姜行止他正是在那天放弃了幻想,一门心思地在江北捞钱,他想我帮忙,也要我给他当个见证。”
“我不理他。他就打着追我的旗号,天天往方德送花送礼,还找宛华约我。宛华那时候也想撮合我和他。”
尹昭讲到这,莫名去瞥了一眼沈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