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宥缓缓开口,喉咙哑得像几年没说话:
“我有点印象了。2017年的新年,我们几个在霞慕尼滑雪,说好晚上吃火锅跨年。姜行止这家夥,那天下午开车跑了,说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苏黎世还有个老相好,多年未见了。”
他喉结滚了下,停顿过,看着尹昭又讲:“说再不去见见那个老相好,怕人姑娘以为等不到他,会给他找个替身。”
尹昭一时没绷住,笑出了眼泪,弯着腰扶住了沈宥的胳膊。
她笑得气都喘不匀,还要讲:“我就说,他恨你吧。”
离了宁海,离了沉棠里。
胆子都大到上天了。
沈宥微曲了下胳膊,扶她的腰,几不可察地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等缓过了这阵笑,尹昭仰起头,撞见他眸子里无可奈何的谴责。
心忽地一跳。
她松开手,移了视线去讲姜行止:“他後头那两年几乎不回国,和陆莺在一起——用他自己的话讲——四处流窜。”
沈宥打量她:“你知道的倒比我还清楚。”
尹昭尝试解释:“你们是朋友,很多话有顾忌,没法说。我和他是过路人丶是旁观者,没利益牵扯,也没情感纠葛,就什麽都能说。”
沈宥盯着她:“路边随便找个人,你也能和他什麽都说?”
尹昭被他逼出了心里话:“姜行止,他和我那时碰巧都是活够了无所谓的人,他有时找我聊天,只是图个痛快。”
沈宥心下一紧,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
他比她高一些,贴得极近的俯视角度,按理是看不见她眼睛的。
可他从未看得这麽清楚过。
她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看什麽,都像在隔着银幕看一场电影,看姜行止看陆莺是,看姜媛看他也是。
想把她拉过来,拉到这个七情六欲的世界里来,怎麽纠缠都行。
沈宥扯过尹昭的手袋,把被她捏出折皱的信封拽出来,语气不善地咕哝:“你刚在这看了半天的,是什麽?”
嘴上在问。
手上已经半点不客气地拆开信封。
轻飘飘一个小方块,落进掌心。
不是他想的票据证件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是一张拍立得。
拍得很一般,光线过曝到照片上凑在一起比耶的两人面容都模糊,但笑也亮亮的,亮成甜蜜的。
沈宥微抿了唇,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曾与尹昭拍过这幼稚照片。
视线扫到相纸左下角,看见那处手写的时间。尹昭的字迹,还俏皮地画了颗红心。
是2011年8月。是他,不是他。
像是被甩了一耳光,拍醒他的妄想。
刹那间,呼吸都在痛。
他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只是个替身。
姜行止笑他,周格丶贺琮这些个人大概也笑过他,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韩慕柏那小子有句话很对,当个替身,总能分来爱意。
但他还是,见不得,她爱别人。
看一万遍录像,也不过是嫁接了记忆,让他搞不清楚那录像上的人是谁。
手臂凸起青筋,手掌也开始收紧。
他看起来,似乎想把这照片捏碎。
“沈侑之!”
尹昭忙喊了一声,趁他情绪起伏,眼明手快地拽过他的手,抢走照片:
“这是我最後一张照片了!”
她往後撤了好几步,双手背在身後,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那目光,简直是往死人身上捅刀子。
沈宥强忍着钻心的痛,迫使自己冷静,去问:“姜行止留给你的?怎麽会在他那?”
尹昭谨慎地摩挲手着手心里相纸,不肯看他,目光穿越石碑:“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丢了,我以前一直放在钱包里,去哪都带着。後来有一天突然发现不见了,就是三年前在这的时候。”
“现在想来,大概率是被姜行止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