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宥抿过唇,继续道:“我是前两天知道你和他很熟之後,才发现这个故事可能和我以为的完全不一样。他迷晕你,不见得是为了讨好我。再加上你说姜行止恨我。”
说着,他蓦然哑了声音,拧眉半晌,终还是痛苦地弓了背,不敢看她:
“昭昭,你那天遭遇了什麽?还有……比我更糟糕的事吗?”
话音刚落,对面砸了个核桃来。
砸得又准又重,正中在他左肩,又咕噜噜往桌椅缝里滚去。
沈宥一愣,擡头望去,始作俑者正扬着下巴尖,斜眼觑他,一副我砸你我有理的模样。
她的鼻尖有点红,或许是刚在外头冻的。
这姑娘瞧一眼落在地上的核桃,又冲他挑眉使眼色,手里还在掂着另一个核桃玩。若他不去捡,怕是还要再砸他。
沈宥心口骤紧,眼眶忽地发酸,也就弯腰去捡了。
“喂,沈侑之。”
看他在椅缝里找核桃的狼狈样子,尹昭觉得比刚才弓背抱头时的颓唐顺眼多了:
“你昨晚是不是尽想这些事了,都没怎麽睡?你昨晚没睡,也敢今天开车,还徒步十公里?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沈宥下意识觉得自己该躲,但慢了半拍。
又一个核桃不讲理地砸了过来,这次砸得更准,直接砸了头。
“睡了三四个小时吧,还做了梦。早上也喝了咖啡。”他揉着头上的红,放回核桃。
尹昭就扯了纸巾擦过核桃,皱着脸尝试徒手碾碎,看着神色专注,嘴上却在说别的事:“你别胡思乱想,那天其实没什麽。”
核桃被她掰开了,分了一半塞进他手心。
她低头抠着剩下的核桃仁:“我不知道那天姜行止在我杯子里放了什麽,也许只是过量的安眠药。他没碰我,甚至转头就把我独自丢在了一楼那个大书房,连门都没锁,我才能在彻底起效前躲去你房间。”
沈宥见她剥得指甲缝里都是碎屑,就攥了她手腕,把她手里核桃都接了过去。
他也低着头,问很轻:“害怕吗?”
尹昭乐得省力,拍了拍手,声音清脆:
“怕。我以前就挺怕姜行止的。看不透他,那天他搞这一出,我怕得腿都软了,当然也可能是药效的原因。其实那栋楼也没多大,可就是觉得怎麽也走不到你的房间了,好远好远。”
“但好在还是走到了,还美美睡了一觉。”
她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腮看沈宥:
“我那一天,情绪不好,是因为和姜行止吵了一架,他那天也跟有病似的,逮着人就往人身上捅刀子。”
她又淡淡地讲:“另外我忘了那钥匙,对你也有误解。我那时不懂事,天真还清高。向现实低头的感觉,不太好受。”
沈宥剥不了这核桃,他的手都在抖。
她如今说得再平淡,也救不回那晚了。
她从姜行止那逃出来,想找他求救,却发现他也是个刽子手,将她再一次谋杀。
他有那麽多机会可以问她一句,问她为什麽出现,为什麽不敢睡,为什麽怕一个人。为了让他自己好过,他一句都没问。
不敢想,她在那一晚该有多绝望。
面前又放了把核桃仁,尹昭放的。
她冲他弯眼笑笑,轻松地讲:“你也算不上加害人,是我自己选的。说实话,我也的确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发泄情绪抒解压力的方式。”
甚至还俏皮地挤了挤眼:“而且,你作为一个床伴挺不错的,技术实力都没问题,还有点服务意识。”
沈宥一时被她讲懵了,愣愣地看,搞不明白她是在夸他,还是在故意挤兑他。
她脸颊红红的,眼睛亮亮的。
没有怨恨,是又一种捉摸不透。
她看他一眼,目光又飘向更远:“我也是後来才意识到,我们都是姜行止剧本里的演员,他这人生意不好好做,算计人心倒是个天才。”
“我到今天也没能完全想明白,他为什麽给我下药却又放过我,又为什麽拿走我的相片。”
沈宥甩手放弃了剥核桃,苦笑道:“至少现在来看,他给我设计的故事,很成功。很成功的报复。”
他在艰涩里回忆:“我那天骂了他,说他得了多少好处,就该付出多少代价。他大概是想让我知道下,到底什麽叫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