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一瞬後,他道:“长乐姑娘托我照拂公主,老奴必当尽心竭力,只求……”
“只求危难之时,公主能够保殿下一条性命。”
君卿擡眼瞧他,他却已经不等回复,转身离去。
曙光还未真正来临之前,最是寒冷。
地上渗出的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君卿躺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黑暗过後,竟是火一样的圆日,自东方升起。
君卿听到外面有急急的碎步响起。
“圣上宣您去德仁宫。”
来的人满头是汗,五官都皱在一起。
君卿抻了抻懒腰。
待路过那人时,他忽然低声道:“长乐姑娘忧心公主……”
君卿眯眼瞧了他一瞬,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知道了。”
无人注意,那册子已然塞入了他的衣领中。
德仁宫内烛火通明。
武帝正凝神看着眼前的棋盘,他手执黑子,细细摩挲着,眉心皱起。
引路人将君卿带到後,躬身退去,偌大的殿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无人说话。
君卿便自顾自打量起宫殿来,她双手背在身後,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大有种自己是来闲逛之意。
最终,那坐着的人出声唤她。
君卿诶了一声:“圣上叫我呢?”
“这殿中除了你还有旁人?”他语气有些冷。
君卿不甚在意,抖了抖衣袍坐在了他对面。
“你观此局,黑子可有破解之法?”
君卿扫了一眼:“在下不通棋艺,看不出来。”
武帝擡眸看她:“逸璟没教你这些?”
她转了转有些发僵的脖子,诚实道:“教了,没学会。”
武帝遂又观着棋盘,好一会後将手中那枚黑子落了下去。
他坐直身体,一双眼睛带着威压朝君卿瞥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闯宫中禁地。”
那神情目光,君卿并没感受到多大的责备之意,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问话。
“不知道圣上要如何罚我?”她问。
“罚你?”他轻笑道,“你这天地不怕的性子,不知道罚你什麽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君卿笑起来:“这容易,人生世间,最怕的不过是生老病死,其中对‘死’最为恐惧,死到临头定能记忆深刻。圣上若心善,不如赐君卿一个痛快。”
好半晌之後,武帝开口道:“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为何自称为旁名?”
君卿有些坐不住,她索性半靠在软榻之上:“这名字我用了十来年,习惯了。”
“圣上既已知晓我与燕王的种种,那君卿便也不劳再装,如此松快,甚好。”
“……你真是与你母亲不同。”
君卿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她的声音轻飘又缓慢:“为什麽……大家都要在别人身上找寻故人的影子呢。”
这天下,每个人都独一无二,为何总要在他们身上找寻别人的影子呢。
武帝沉默了一瞬:“燕王的人脚程若快些,想来这会已经收到你醒来的消息。”
君卿没应声。
他继续道:“朝中的那些异党们早已蠢蠢欲动,只要他肯点头,夺位之事一触即发。”
“圣上若真忧心,怎还会将放他出宫去……”
他伸过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君卿的话便僵在嘴里。
“我要的,就是他的反意。”
君卿愣了一瞬。
只有真正反了,才能将那幕後之人一网打尽,只有真正反了,燕王才是永无翻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