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不知所措,花绘的手机铃声响了,是一段静谧悠扬的旋律。这旋律太过动听,更多的可能是突兀,嘈杂的车厢突然安静下来,衆人都屏息敛声地竖起耳朵。
花绘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对四周乘客报以歉意的微笑。
“爸。”
“快到了,”花绘顿了顿,努力思索片刻,“还有十几分钟。”
“好,我会注意安全,您就放心吧。”
挂掉电话的那一瞬,花绘呼出一口气,多年未与这片故土相逢,紧张感再次席卷而来。
人大抵都是害怕别离的,别离代表的永远是更深层丶更可悲的事。譬如,遗忘,与无奈的物是人非。
车上的提示音响起,播报着下一站的相关讯息。
乘客们也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物是人非的二人苦笑着对视,熊衍啓唇,话音刚好被播报声盖过。
但花绘看懂了他的唇形。
他说,欢迎回来。
没来由的感动涌上心头,花绘眼睛一酸,她笑弯了眼重复道:“欢迎回来。”
漫长的路途有人陪伴,时间仿佛都快了很多。
临别,花绘居然还有些依依不舍。
夜色悄然笼罩上小城的天空,温度微凉,花绘一下车就打了个哆嗦。熊衍作势就要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却被她阻止,“没事,我爸应该就在门口等着,很快就到车里了。”
“那我帮你提箱子,我的轻,咱们换着拿吧。”
花绘斟酌一下,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楼梯犯了愁,小县城设施还不够完善,要想出站就得提着箱子爬楼梯,她只好妥协道谢。
侯在车站外的花父看到这场面几乎是傻了眼。
自家女儿怎麽回国还带回个男人?
熊衍和花父有些局促地对视,花父也很快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空中悬浮着“尴尬”两个大字。只有花绘局外人一般,自顾自地介绍着:“爸,这是熊衍,我的高中同学。”
“熊衍,这就是我爸爸。”
花父听到她提高中,瞬间眼睛一亮,只当他是恢复了从前的记忆,“绘绘你?”
花绘略带歉意地笑着摇摇头。
“没事丶没事,回家了就好,你妈妈在家里做好了晚饭,就等你回家呢。”花父激动不已,接过熊衍手中的箱子,看向拘谨的男人试探性地询问:“那?”
熊衍连忙摆手,“我家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不过很近,叔叔您就先和花绘回去吧。”
“啊……”花绘显然有些遗憾,她挥挥手和男人告别,“那我们微信联系?”
“好,回去好好休息。”熊衍笑着回应,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温情。
花父啓动车辆,熊衍就站在原地,在花绘的视线中变成一个小点,最後彻底消失不见。她心中竟忽然揪紧,心都空了一块儿似的,连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
花父观察到女儿的不对劲,“怎麽了?”
窗外景色飞驰而过,一切都化为虚影,花绘像是突然被拉回了现实世界,与家人团圆的喜悦浮上心头。她淡然一笑,“只是太久没回家了。”
家中,花母早已备好了一桌子的菜肴等父女两回来。这些菜式,毫无例外都是花绘从前喜欢的。
花绘与母亲紧紧拥抱,申语嫣女士激动地满脸泪水,一个劲儿地埋怨,“你这坏姑娘,怎麽舍得这麽久不回来,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样了。”
尽管一家三口半年前刚刚团聚过,但巴黎的冬天远没有家乡温馨,花绘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佯装没事人一般贫嘴道:“有一种瘦,叫语嫣觉得你瘦。”
“这麽大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母亲对女儿的担忧总是无尽的,申语嫣女士还是喋喋不休没完,还好有花父在一旁提醒:“快吃饭吧,你不是老念叨着让绘绘吃你烧的菜吗?再过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花绘连忙坐好,替一家人分好碗筷,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锅包肉放进口里,险些被烫到。
花父见她滑稽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了打趣:“咱们绘绘啊还像个小孩子。”
“她小时候要是有现在这幅模样,我也不会因为她要出国担心得不得了了,”申语嫣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抹着眼泪,“看来是巴黎更养人,怪不得不乐意回来呢。”
花绘暗叹一口气,不过她也清楚,多年留居海外是自己的错,母亲也是因为太过思念她所以才会唠叨个不停。
但除此之外,她也突然意识到。
好像重新认识熊衍之後,她是真的变年轻了。
“爸丶妈,”花绘突然放下筷子,无比认真地擡眼看向夫妇二人,“您二位认识熊衍吗?”
花父花母心中皆是咯噔一声,心跳在那一瞬间几乎都要停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