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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了(第1页)

砸了

入夜後,外面的狗开始嚎丧似的长嗥,此起彼落,吵得人心慌。

如果现在愈韶从窗户探头出去,就会发现一件奇诡的事情:各处漫无目游荡着收供品纸钱的孤魂野鬼,全一窝蜂地朝这栋看似毫不起眼的房子围了过来,又被镇守在门外的鬼兵拦下。

一户之门是最简单的结界,就算没有法力也有地气在其中流转,能起到一定镇宅护院的作用。可惜它就只是简简单单的铁框纱网门,不是漆了朱砂画了开光门神像的柏木门,要不是鬼兵阻拦,孤魂们“鬼多势衆”也挤穿了。

此时阴风大作,呼呼呼的直吹。谢必安待在楼梯口堵漏网之鱼,范无咎留在楼上调兵遣将,特意在阁楼吱呀作响的窗子留了缺口。

突然,一团煞气裹着几道黑影从大开的窗户猛地撞进来,在落地的一瞬间四下散开,有精有怪,有鬼有魔。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二个。

这正是那二十二个占据了空神像的妖魔鬼怪了。

等到它们习惯性的钻进神像里,才发觉到不对劲——这神像跟纸糊的一样,一穿就过。谈何躯壳,就连实体都没有!

这自然是范无咎布下的幻阵。

只听他大喝一声:“收网!”

身穿铠甲的鬼兵们瞬间现出身形,手执长枪与它们打在一块。

庄家长子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愈韶攥着传音符,突然道:“快,就是现在!将军说神桌下有符,撕了!”

青年矮下身去,期间愈韶叠声催促,一时之间沉稳的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孩:“拿去外面烧了!快,跑下去!”

庄家长子在这种语气下也跟着紧张起来,三阶一跳的跑下去,颤抖着手要打亮打火机。

嚓丶嚓丶嚓。

火怎麽都点不起来,诡异的冒出一丝青烟。

忽然,他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喝道:“手护好火,别熄了!我们帮你挡着!”

这句话像是响在他心脏旁边,嘶哑肃杀,带着命令。庄家长子把符咒捏紧,另一只手里便携式打火机的打火石已经被短时间连续摩擦得滚烫,终于在坚持不懈的尝试下,呼的一声点燃。

绘得张牙舞爪的符纸终于点着,火焰从下至上凶狠的吞噬竹质的纸,上面画着的血红符文被烧得一干二净,最後只留下几星闪着微光的馀烬。

它们随着风飘散开来,洋洋洒洒的落在铺路的小石子缝隙间,在褪色的柏油衬托下毫不起眼,不知道为什麽能让愈韶如此着急。

庄宅二楼,神明厅。

少了招鬼符加持,小鬼被鬼兵鬼将们所持神武一吓,呼啦一下窜了个干净,留下二十一个犹作困兽之斗的……腊肉。

腊肉们被缚魔绳倒吊在屋子的横梁上,现了原型——猴子精丶吊死鬼丶古将魂……之所以是二十一个,是因为还有一个大鬼眼见势头不妙,再一时间就溜了。

鬼兵们审了一圈,见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招鬼符,便询问跑了的那个是谁。被倒挂在空中的猴子精翻了个白眼:“它吱,我只知道总是一团黑雾模样吱,平时住在狍面真君的神像里吱。”

鬼兵擡了擡一旁递过的长刀。

猴子精吓得吱哇乱叫,在空中扭动起来:“真的不知道吱,它比我们道行都要高,不听它的就被它撂了!”

愈韶知道自己差不动鬼兵,也不知道遇到这种审不出的情况要怎麽做,于是麻利的把范无咎揪过来——当然也不敢真揪,就只是拉了下袖口。

范无咎全程旁观事情始末,见没问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一挥手臂:“得,押去给本地的千岁王爷审吧。收兵!”

此时月黑风高,正值午夜,随着鬼兵远去,吹了大半夜螺的狗此时突然反应过来烧得痛哑的嗓子,呜呜几声,熄火歇菜了。

谢必安站在一楼,隔着楼梯道:“都下楼吧,抓紧睡一觉。”

庄家长子不同于他唯唯诺诺的爹和鸡骨自反的娘,听话但有主见,整个人温和圆润,让人相处起来不费劲:“好,谢谢先生。”

愈韶:“你就不问问为什麽啊?”

庄家长子低头看了他一眼:“啊,话都被你说完啦。”

范无咎把护阵补上,手插着口袋,懒懒晃晃的下了楼梯。他手臂搭上谢必安的肩膀,郑重了神色,转身道:“今日破此邪符,放符人必定知道。今晚养精蓄锐,事关重大,这件事能不能有个好结果就看明晚。”

“噢对了,明天多注意认识的人有谁出事。”他对庄家长子补了一句。

然後他转向谢必安,略微凑近了一点,低声问:“算下时间应该差不多,是吧谢大将军?”

谢必安略略点了下头,回了一句什麽,站在楼梯上听不见。

庄运晟已经被刚刚的动静吓成了一只瞻前顾後的老鼠,听到脚步声,握着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符咒挡在身前。那个昨天挠了谢必安一爪子的女人则站在门口鞋架处,僵在“楼上闹鬼要逃出去”和“现在鬼月外面也不干净”之间,成了一尊抖着的雕像。

愈韶道:“可以睡了,明天还要忙活呢。”

庄运晟如蒙大赦,握着他的手连行了几个不伦不类的大礼,颠三倒四的道谢。

愈韶站在那,手足无措地回头看了两位将军一眼。谢必安摆了摆手,意思是功劳就让他了。

後半夜,一屋子的人先後回房去了,又随着城市陷入了沉眠。

哪一处有人被鬼遮了眼,撞死在近郊路边的水泥桥墩上,身後的影子手持黑令旗,在鬼差的监督下讨了命。

又有谁被不存在的人握着的手按电梯,按的是人烟罕至的顶楼。身後的女人摸摸自己的小腹,垫着黄毛青年的脚跟跳了楼。

从此一债两清,轮回之後再不相干。

可能债主下一世会在偶然间看到一个陌生人,从心底升起一股不知来处的淡淡厌恶和排斥,随後又为了这个荒谬的感觉失笑在身旁哪个朋友的肩膀上。

……

谢必安一觉醒来,听见窗外电线杆上的鸟呜呜叫了几声,已是午时至。

昨晚紧张刺激的深夜活动没有掀起太多大风大浪,只是在围捕时碎了一块窗玻璃,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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