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姻缘线,爱情线,随便你要怎麽叫。”
他没看到愈韶在转头过来的瞬间脸色诡异的变幻几下,挤出一句:“喔,就是月老星君牵的线啊?”
谢必安纠正道:“神君只是给出一种可能,世间没几件事有真正的定数。”
他看向身侧,许多丝丝缕缕的淡色金线从范无咎身上牵连往各个方向,连向与他有缘的人,连到愈韶的比较亮一些,而施玥和他之间那条埋没在茫茫如海的淡色光芒里。
它们轻轻的晃动,随着时间过去变的更亮丶更暗,或是倏地断开。又增增减减,时不时出现纠缠在一起的一小束,可能代表了接下来会与他们相遇的某个互相关联的群体。
这一幕在他眼里跟一切未定丶活跃的东西一样,值得驻目许久,像是许多年前戏楼里的那池锦鲤,或是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
金光组成的海面微微荡漾,就像是有风拂过,把平静的水面掀出几丝赏心悦目的褶皱。
这时施玥忽然说:“我看不见。”
他也闭着眼,缓缓将头转了一圈,补上一句疑问:“为什麽?”
范无咎挑挑眉,问:“那你又为什麽认为,你应该看得见呢?”
施玥:“我看得到昨天那些鬼兵,後来还帮我挡着火了。还有那些之前在神明厅里的,我都看得到。”
他平静的道:“我一直都看得到。”
晚上有时巷子里站着的黑影丶窗户上偶尔一闪而逝的人脸,甚至是被车子径直穿过去的猫,当然也包括了之前一直盘踞在楼上的东西。
谢必安问:“怕吗?”
施玥先是摇摇头,又笑了一下:“还是会有一点吧,不过习惯了。”
他小时候曾经非常害怕那些东西,後来更是陆续遭遇了一些不可名状的事情,到现在只能习以为常了——从过去的经验来看,似乎越怕这些东西,它们越爱来。
“那你想关上它吗。”
这次换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愈韶眼皮上的茶水干了,现在什麽也看不见,又窝回去看国配版的佛哥与小飞去了。某博士的邪恶企业招牌音乐在空气里短暂的占据了一席之地,随後这片沉默又被施玥打破。
“想。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看看你们说的那些,可以吗?”
谢必安俯身拿过杯子,手指捏着杯口转了两圈,然後说:“闭眼。”
闭起的眼皮上被很轻的抹上了一层带着茶香的水,接着施玥看到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谢必安和范无咎身上蔓延出去丶交错的光海,连愈韶身上也连着许多。
不过他低头看了一下,没看到自己的。对此,施玥发出了疑问:“我的呢?”
谢必安淡声道:“别太贪心。”
自古以来,医者不自救,卜卦不自算——就连村头的剃须匠不帮自己剃也是一样的道理。从古至今没有大能者能预知到自己的结局,诸葛亮不行,刘伯温不行,姜子牙也不行,原因无他——
所有预见的的东西都只是一种可能,而不是必然的结果。天道变幻无穷,哪一刻上有人打了喷嚏都可能会影响到一件事最终的结果,预知可以避重就轻,可以重业轻报,但是不能无中生有丶化实为虚。
但是大部分人在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後,能忍的住不伸手干预吗?
尤其是预见了恶果,或是崎岖长路下方的断崖。能够提前预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必然的结果发生,而只要自己轻轻一拨说不定就能逆转,真的有人忍得住吗?
逆因果,是一件万劫不复的事,尤其是逆自己的。所以就算天眼修的至臻化境,还是看不到自己身上牵连的因果。因此已经修到绝顶的谢必安和范无咎自然也看不见……
他们两个之间互相连着的丶显眼至极的因缘线,金红两道,纠缠在一起。
愈韶伸手过去在抱枕的掩盖下猛戳他的背,然後猛眨眼睛示意。
他这些看似屁孩犯贱的动作其实都只为了传达出两个字:“别说。”
施玥伸手挡住大有不死不休之势的手指,示意知道了,继续转着头,左看看丶右看看。
大概五分钟後,施玥睁开眼睛,说:“原来你们看到的世界长这样。”
接着他就在谢必安字数无比节俭的指示又合上了眼皮。不同的是,这次再睁开後,世界彷若被洗去了一层立体的色彩,但也变得更加真实。
现在他才在对比之下反应过来,眼前两个青年身上,是罩着一层淡色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