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干墨痕,束好卷宗後差鬼役送走,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无咎?”
“我在。”
范无咎手臂上还挽着外袍,中衣领口很不正经的敞在那,莫名有点不可言说。他拉开後门:“洗澡去吗?”
话说後山这片温泉其实跟不久前生造出来的回溯幻境很是相似,但又厉害的多。它是由范无咎用奇门遁甲生捏白造而成,常年温润,竹涛如律。
谢必安想的却不是这些。
等到手头占了大多数精力的事情都放下来,之前刻意草草撇开的念头又浮了出来。
自从崇阳中学那一晚後,范无咎对他似乎跟以前没什麽两样,总让谢必安感觉他其实是在逗自己玩……
正想着,扰他心弦的某人听到这些想法了。
范无咎勾了一下他的手指:“为什麽这样想?觉得说喜欢是在逗你。”
谢必安没回答,一声不吭掐断了心通,而通常这种状况发生的时候就是心里有鬼。
范无咎轻轻笑了一声,擡起手抚了一下他的脸,接着靠过去……
“不是在逗你,也不是一时兴起。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的大将军真的非常丶非常好,独一无二……”
他在轻吻的间隙里说着这些,安抚丶回答着谢必安的患得患失和疑虑。
“怎麽能不喜欢。”
谢必安的眼睫颤了一下,轻轻问:“什麽时候开始的。”
“我想想……”
“可能是很早以前的时候吧……”
这千馀年发生的事太多,很多事都只能记住一些片段。
有一次他们进了一座鬼村,在群魔开始苏醒躁动时,谢必安在反向的木门旁淡然地站着,哭丧棒化成的长剑尖端有血珠滑落,而他的眸子映着月光回头看过来。
范无咎在那时刚好擡头,恰好和谢必安对上了眼。
那个站在清风淡月和群魔乱舞当口的人是极致的冷淡和锋利最和谐的契合,这样矛盾内敛又暗锋毕露的气质再吸引人不过。
那一天的晚上,他们放了一个被阴物挠伤的村民进屋。
村民很快发起了煞气和鬼气入体造成的高烧,浑身疼痒的满地打滚,自知命不久矣,擡头看向谢必安的剑,嗬嗬的喊了几声。
最後,一张离魂符轻轻沾在了村民额头上,而谢必安撤开手指,转头对他说:“准备一下,我给你护法。”
那块地已经污浊的难以置信,村民死了之後,满村的活物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们本来是要等把剩下的人送出去再动法清理整座山头,但眼下最後一个活人刚刚断气,也不需要等了。
范无咎划开手臂放了一碗血,沾着在地上围出一圈两丈宽的圆。他做完这些,把碗递给了谢必安。
因为这次所做需要把满山所有的所有都用凶戾的术法扫荡过一遍,届时这圈血线之内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安全地。此法既凶且邪,一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连护法都难幸免于难。
谢必安举碗把血一饮而尽,此举是为了避免他被误伤,看起来却有点悲壮。
等他除完外衣,门和墙壁已经传来了抓挠声,然後窗户被猛然打破。立着的哭丧棒上惨白幡布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范无咎看了一眼。
[专心。]
谢必安盘腿坐到他後面,手掌贴着他後脊,既是辅助支持,也在对方失控的时候方便制服人,甚至一击毙命。
等到萧瑟的风开始在屋外呼啸,杀机渐起,窗外的活尸发出几声闷响,被一股法力往外推挤丶压迫。
这些风就这样吹了十个时辰,慢慢地越吹越强劲,好似强压着许多蠢蠢欲动的东西,越蓄越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