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家子也没能接受养育了十几年的小儿子突然离家的事实。许怀宴总觉得亲生父母透过他在思念另外一个人,但是两口子嘴上不明说,许怀宴就当做不知道。
他可以忍过两口子时而口误的“礼礼”,可以忍着不看一进家门摆在柜子上的全家福,直到他住在家里的第二个夜晚,去客厅拿水时,忽然听见了亲妈许栀芳啜泣的声音:“庆岩,我总觉得小宴接受不了我们……你说礼礼在另外一个家过得好不好?”
许庆岩安抚妻子:“他们家有权有势,礼礼能得到更好的资源和教育,肯定过得不错。好了,别哭了,别让小宴听到了,慢慢来,我觉得那孩子是想亲近咱们的,都是咱的儿子,你别钻死胡同。”
许怀宴已经听到了,他本来想忍下来,悄悄回房间,就装作没听到。
可他听见许栀芳说:“我不想要别的儿子……我好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养了这麽多年的儿子,怎麽会变成别人的儿子?”
许怀宴其实没想发脾气,他能理解许栀芳的想法,他自己都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他知道自己没法切断别人十多年的羁绊和感情,如果他再成熟一点,他会默默走人。
但他当时确实太年轻,整个人早被真假少爷的事和旁人的态度拉扯扭曲了,迫不及待想找个发泄口。
夜晚的阴影覆盖着他,他立在客厅里,觉得自己像某种怪物,几乎是恶狠狠地说:“你自己上赶着想当人家妈,但是人家早把你忘了个一干二净,你上赶着过去挡人家的通天路,人家还嫌你绊脚呢。”
那两口子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旋即都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许栀芳口不择言地给他解释。
许怀宴一个字都不想听:“你们不想要我这个便宜儿子,我也不想要便宜爹妈。有本事的话,你们把宝贝儿子从豪门里薅出来呗,看看他愿不愿意。”
他很会戳人肺管子,也很会说违心话:“我的确接受不了你们。这个房子好小,我没住过这麽小的房间,而且你们送的礼物我也不喜欢,挺廉价的,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怪不得许赞礼这麽果断就做了白眼狼,是我的话我也做!”
两口子被他气懵了,静默片刻,许庆岩怒嚎一嗓子,立刻上前接他的茬。
两个人谁都不让谁,稀里糊涂吵了一架,把难听的话都说了一遍,许怀宴就气冲冲地跑了,他和亲生父母这边断了联系以後,更是没和许弋有过接触。
是他腺体疾病突发,亲生父母和他的死板哥听说霍远庭全世界找这方面的专家,他们就找到霍远庭出了一点力,为他联系了几个据说在治疗abo腺体疾病很牛的医生朋友,他才在人生最後的光景和许弋有了短暂的接触。
那段时间许怀宴逮着谁呛谁,连霍远庭都不能幸免,许弋就更是让喷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许弋是“庸医”,还说等哪天真活不下去了就吊死在许家私立医院外面,砸烂许弋的招牌,让许弋去大街讨饭吃。
他这个便宜哥死板了这麽多年,头一次见他这种堪称耍无赖的骂法,估计离被他气死也就一步之遥。
後来他的病恶化,整天昏昏欲睡,霍远庭干脆不准任何人打搅他休息,他就再没和许弋碰过面。
许怀宴和许弋最後一次对话,是许弋开头:“等病治好,回学校就好好学习吧。”
许怀宴收尾:“滚你爸的。”
老实讲,重活一世,许怀宴真没打算再和亲生父母丶许弋有接触。
他和许庆岩那场歇斯底里丶恶语相向的争吵还是给彼此埋下太多不定时炸弹了,保不齐哪天一脚踩下去就会炸一片,他不打算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原本想着,话说到那个份上,就该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再联系才是最好的联系。
但他盯着许弋,听到脑海里系统炸锅似的:[已经检测到第四个主角攻出现!]
他就知道糟了,这一步不能退了。
许弋中大奖了。他这次砸不了许弋招牌,得替许弋兑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