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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亲番外（第1页）

雪落无亲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长安城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苏府内张灯结彩，仆从们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气，厨房里飘出蒸年糕的甜香。可东厢房的暖阁里，却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

苏明漪跪在母亲的病榻前，紧紧握着那只枯瘦的手。床榻上的妇人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看向儿子时，浑浊的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娘，您再喝一口参汤……”苏明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将温热的汤药喂到母亲唇边。

苏母艰难地咽下一小口，摇了摇头，目光慈爱地落在儿子憔悴的脸上：“明漪……别忙了……陪娘说说话……”

窗外，雪落得更大了。

无声地覆盖着庭院中的假山枯枝。一株老梅树在风雪中顽强地绽放着几朵红梅，成为这片素白中唯一的亮色。

“娘，您看，窗外的梅花开了，”苏明漪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等您好了，我陪您去梅园赏花，就像小时候一样。”

苏母虚弱地笑了笑，目光仿佛穿透了窗棂，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梅花……好看……但娘……更想念……江南的桃花……开起来……漫山遍野……像粉色的云霞……”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遥远的憧憬。

苏明漪知道，母亲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嫁入北地苏家数十年，始终怀念着故乡的春暖花开。

“好，等开春，孩儿就带您回江南看桃花。”苏明漪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您要快点好起来……”

苏母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渐渐涣散，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麽。

过了许久，她像是攒足了力气，极其缓慢地擡起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丶温润通透的桃花玉佩，塞进苏明漪手中。

“明漪……”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的清晰，“这块玉佩……是娘出嫁时……你外婆给的……说是能佑人平安……娘……怕是等不到桃花开了……你替娘……去江南看看……替娘……闻闻那桃花香……”

话音未落，那只枯瘦的手骤然垂下，眼中的最後一点光亮，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了。

窗外的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世界只剩下死寂。

苏明漪僵在原地，握着那块还带着母亲体温的桃花玉佩，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母亲逐渐冰冷的手背上。

他只是静静地跪着，将额头抵在母亲再无生息的手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屋外，小年夜的鞭炮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方寸之间的离别，冰冷刺骨。

那年冬天，长安的雪下得特别大，特别久。

苏府失去了主母，苏明漪失去了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

他变得愈发沉默，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家族生意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那蚀骨的思念。

每当大雪纷飞，梅花绽放时，他总会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南方。

手中紧紧攥着那块桃花玉佩，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最後的嘱托和温度。

江南的桃花年年盛开，绚烂如霞。

可那个承诺要带母亲回去看花的人，却永远被困在了北方的一场大雪里。

承诺犹在耳边，斯人已逝，只剩下漫天的风雪，和一块冰凉的玉佩，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