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苏清是前朝遗孤
东宫夜宴,觥筹交错。
苏明漪作为皇商之首,自然在受邀之列。
他举止得体,与几位重臣谈笑风生,言辞间尽显商海沉浮历练出的圆融与敏锐。
太子李晏高坐主位,目光偶尔掠过这位年轻的苏家家主,眼中带着几分赏识。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一名内侍匆匆而入,奉上一卷看似普通的账册,低声道:“殿下,苏家此次押运军粮的损耗明细已核算完毕,请殿下过目。”
李晏随手接过,这本是例行公事。他漫不经心地翻开,目光却骤然凝固在账册扉页内侧——那里,用一种近乎失传的丶唯有皇室秘档才使用的特殊墨迹与暗码,勾勒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图腾!
那图腾,李晏曾在东宫最机密的卷宗中见过!是前朝覆灭时失踪的太子一脉的专属印记!
他猛地擡头,看向不远处正与户部尚书谈笑风生的苏明漪。
青年眉眼温润,气质儒雅,是再标准不过的盛世商贾模样。
可李晏的指尖却一片冰凉。苏家……富可敌国,脉络通达,若其家主真是前朝遗孤,那这数十年的积累,这看似忠心的辅佐,背後究竟藏着怎样的目的?复国?复仇?
宴会散後,李晏独坐书房,指尖敲击着那本账册,心绪翻涌。
他屏退左右,只留沈狸在侧。
“阿狸,你如何看苏明漪此人?”李晏将账册推过去。
沈狸仔细感知片刻,金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他身上……并无妖邪之气,反而有种很干净的气息。不过,”他顿了顿,“我隐约能感觉到,他魂魄深处,似乎缠绕着一丝极淡的……龙气残留?很微弱,但本质极高,与他如今的身份不符。”
李晏眼神一凛。沈狸的感知,印证了他的猜测。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沈狸问。
李晏沉默良久。
苏明漪若真是前朝血脉,其罪当诛九族。但……苏家于国有功,苏明漪本人更是才干出衆,从未有过不臣之举。更重要的是,如今北狄虎视眈眈,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秘密传墨渊来见孤。”李晏最终下令。
墨渊深夜入宫,李晏将发现告知,并命他暗中调查苏明漪的身世,以及苏家是否真有异动。
墨渊领命,神色复杂。
他与苏明漪因军械案多有接触,欣赏其才智,更在查案过程中察觉到他内心深处那份与商人身份不符的忧国忧民。若他真是前朝遗孤……
几日後,墨渊带回调查结果。
苏明漪确为前朝太子嫡孙,国破时被忠仆救出,隐姓埋名,由苏家抚养长大。
苏家历代家主知其身份,却从未有过复国举动,反而兢兢业业经营,暗中还多次资助朝廷赈灾丶筑城。苏明漪本人,更是对前朝旧事知之甚少,一心只想光耀苏家门楣,报效当今朝廷。
“殿下,苏明漪……或许并不知情,或者说,他选择了不知情。”墨渊低声道。
李晏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陷入沉思。是揭破这一切,将潜在的危险扼杀?还是……赌一把?
又过了几日,李晏单独召见了苏明漪。
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李晏没有绕圈子,直接将那本账册放在苏明漪面前,指着那个隐秘的图腾。
苏明漪初时不解,待看清那图腾,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踉跄後退,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晏,眼中充满了惊恐丶茫然,以及一丝被揭开最深秘密的无措。
“殿下…………”他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孤已知晓你的身世。”李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明漪,告诉孤,你,以及苏家,究竟欲意何为?”
苏明漪跪倒在地,伏身良久,再擡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殿下明鉴!苏明漪自懂事起,便只知自己是苏家子,是大唐民!前朝旧事,于我如云烟。苏家数代忠君爱国,从未有二心!明漪愿以性命担保,苏家上下,只效忠陛下与殿下,愿为大唐盛世,肝脑涂地!”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眼神坦荡,没有丝毫作僞。
李晏凝视他许久,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扶起:“孤信你。”
短短三个字,让苏明漪瞬间红了眼眶。这不仅是信任,更是赦免。
“从今往後,你依旧是苏明漪,是大唐的皇商。”李晏看着他,目光深邃,“但孤要你记住今日之言。你的能力,当用于辅佐明君,开创盛世,而非沉溺于虚无的旧梦。”
“臣……谨记殿下教诲!必当竭尽全力,以报殿下信重之恩!”苏明漪郑重叩首。
自此,苏明漪心中最後一丝隐秘的负担彻底卸下,对李晏更是死心塌地。
而李晏手中,也多了一把或许关键时刻能起到奇效的丶名为“信任”的钥匙。
一段本该充满猜忌与危险的关系,在坦诚与魄力之下,走向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丶更为牢固的君臣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