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入长安,折扇惊尘。
青丘狐山,终年云雾缭绕,灵气充沛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可此刻,山巅的狐族大殿内,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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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狸跪在冰凉的玉阶下,听着上方长老们的斥责,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掌心。
“少主,你可知‘青丘印’对我族意味着什麽?那是我族命脉所系,是能平衡人妖两界气息的至宝!如今它被墨渊带走,还与那人类权臣勾连,你身为少主,竟毫无察觉?”
为首的长老须发皆白,眼中满是痛心。
沈狸擡起头,金发下的碧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兄长墨渊叛逃的震惊,有对秘宝失窃的自责,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他与墨渊虽是兄弟,却因理念迥异早已生分,墨渊向来激进,认为狐族应摆脱山林束缚,在人间谋取更大的“天地”,可他从未想过,兄长会为了这个目的,盗取族中圣物,甚至与人类为伍。
“大长老,”沈狸声音清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墨渊此行,绝非只为‘青丘印’。他与人类勾结,定有更大的图谋。我请命,前往长安,追回秘宝,查明真相。”
“长安?那人间帝京,鱼龙混杂,你一个少主……”有长老犹豫。
沈狸挺直脊背,狐耳在发间若隐若现:“正因为危险,才更需我去。墨渊熟悉狐族,也了解我的手段,换做他人,未必能应付。况且,他既与人类权臣勾结,长安便是他的落脚点。我若不去,不仅‘青丘印’难回,恐怕狐族与人间的平衡,也要被他彻底打破。”
大殿内寂静片刻,大长老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你性子随你父亲,执拗得很。此去长安,务必小心。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暴露狐族身份,更不可轻易动用本命妖力。”
沈狸颔首,恭敬地行了一礼:“狸,遵令。”他随母姓“沈”,在族中多以“狸”相称,这是他第一次以完整的身份,承接狐族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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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狐山时,山风呜咽,像是在为他送行。
他回望了一眼云雾深处的家园,握紧了腰间那柄描金银杏的折扇——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也是他在人间行走的“僞装”之一。
他知道,此去长安,前路茫茫,等待他的,将是一场人与妖丶亲情与大义的艰难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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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长安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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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狸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微微眯起了碧眸。
入目是鳞次栉比的楼阁,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吆喝丶胡商的驼铃丶马车的轱辘声……
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香气丶脂粉的甜腻丶牲畜的臊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丶属于同类的妖力残息……
“好个大唐帝京,果然繁华,也果然……污浊。”他低声自语,擡手拢了拢垂落的金发,将耳尖那点不易察觉的绒毛隐去。
为了融入人类,他特意换了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他肌肤胜雪,容貌更是俊朗得过分,走在街上,不时引来女子的偷瞄。
他对外自称“沈狸,字长卿”,一个从江南来的落魄书生,略通些“奇门小术”。
他按着大长老给的线索,先找了个偏僻的客栈落脚。
客栈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他气度不凡,虽衣着简单,却也不敢怠慢。
沈狸用在狐山攒下的几块碎银付了房钱,又打听了些长安的风土人情,便揣着仅剩的几枚铜钱,准备先解决生计问题。
狐族的幻术在人间施展,多少会消耗灵力,他得找个“正当”的营生做掩护。他想起自己在狐山时,常以幻术逗弄族中幼崽,或许……可以装成个“算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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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干就干,他寻了个街角,摆了个简单的卦摊,写上“铁口直断,一卦千金”的幌子——当然,他主要是为了观察人群,寻找墨渊和“青丘印”的线索,真要收钱,也只是意思意思。
他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凑了过来,斜着眼打量他:“喂,算命的,你这卦准吗?我最近老觉得背後发凉,是不是撞邪了?”
沈狸擡眸,碧眸在那汉子身上一扫,心中已然明了。他不动声色地掐了个诀,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绿光,语速不急不缓:“客官印堂发暗,左肩头似有阴邪缠绕……你近日可曾夜宿荒郊,或是动了什麽不该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