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从学校到警局,会不适应,融入不了新环境,工作强度也大,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一开始也以为,还很焦虑,但是,组里的前辈们都很好,虽然我是新来的,但他们从来没有因为我没有经验而无视我,他们总会给我说话的机会,鼓励我表达自己的看法,无论对错,都会给我回应,他们教会了我很多,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里,他们都很照顾我……”
大案组大家的脸在冉季脑海中依次闪过,每个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得,也是这一刻,他才惊觉,他想到最多的人竟然是叶锦书,这个欺负自己最多的领导,同时也是给自己最多鼓励和帮助,教会自己最多的人。
冉季喜欢大案组的每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对季雨薇说:“妈,你不用担心,在滨海分局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开心,也很充实,我觉得我一定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也一定,能够做一个好警察!”
听冉季这麽说,季雨薇会心一笑,也收起心疼,柔声道:“快吃吧,牛排都凉了。”
*
叶锦书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听着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睡不着。
冉季家同款床垫换上了,躺上去的确很舒服,但对顺利入眠似乎并没有什麽助力。
药定时定量地吃了,明明脑子已经很累了,却还是不肯睡着。
因为叶锦书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咄咄逼人地质问着:叶锦书,你配睡觉吗?又想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再失去什麽吗?
不配。不想。
其实叶锦书知道,只要闭上双眼,无视这个声音睡过去,大概率醒来的时候什麽事都不会发生,因为他已经用成百上千个不眠的夜晚来验证过了。
但叶锦书不想放过自己,活得太安逸了,就会忘记痛苦,忘记仇恨,也会渐渐失去目标,不清楚自己为什麽而活着,就和死了没区别了。
叶锦书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拖着疲惫的身体朝门口走去。
全屋智能的灯光在叶锦书路过前亮起,他像一只游魂,在偌大的房间里游荡。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注视着墙上那副巨大的玫瑰素描。
终于又出现了,这朵烙在他灵魂深处的玫瑰。
那天,他们在派出所同事们的协助下抓住了两个杀手,市局现勘的同事赶到後,在胡淳淏家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取证,找到了杀手射击出来的所有子弹,弹壳和子弹上都有玫瑰标志。
不会有错,这把枪和杀害夏语冰的枪来自同一个工厂。
叶锦书转身往回走,身後的灯光渐渐变暗,他路过书房,路过卧室,继续走向走廊深处。
在尽头的房间门前停下了脚步,叶锦书擡手握住门把,大拇指指纹识别通过,“咔哒”一声,门锁打开,按下门把,推门而入,房间里的灯光也亮了一起。
房间里窗帘拉着,算得上家具的只有一个单人沙发,和一张巨大的白板,各种资料散乱地堆在地上,墙上挂满照片和报道,上面都被叶锦书用红色的水性笔打上了叉,一眼望去,全是叶锦书这些年走过的弯路。
叶锦书走到沙发前坐下,注视着正前方的白板,贴在上面的照片有张迎鹤,有胡淳淏,有那两个杀手,有去医院接张迎鹤大闹一场的保镖,还有那把有玫瑰标志的手枪,
黑色的线条交错纵横,示意着各方关系,照片旁有备注丶问号和红叉,分别代表已知情报丶待收集情报和此路不通。
昨天叶锦书去市局向顾队打听了盐帮的情报,并没有太大的收获,之後他又去了趟刑侦队,专案组撤走後,“8·8案”的後续工作由市局刑侦队接手,向俞队打听了一下,张迎鹤的保镖所持枪支上没有玫瑰标志,并且听从上级指示,已经把枪支相关资料转到滨海分局了。
从叶锦书的角度来看,由大案组接手枪爆专项,他求之不得,但这个工作有风险,他得尽可能向领导争取更多权益,但又不能狮子大开口,他得平衡好这个度,和领导做博弈,不可以操之过急。
那把手枪特写照片上方拉出箭头,写着“盐帮”和“瞎子”,旁边还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只剩下这一条直接线索,不找到这个“瞎子”,就无从得知这把枪从哪里来。
如果如那人所言,是盐帮的人从境外带进来的军火商量産的商品,任何人都可以买到,要从枪着手,追溯十年前杀害夏语冰的真凶,就得从长计议。
如果是盐帮自制的,那夏语冰的死就和盐帮有关了,但这些年,警方抓获了这麽多盐帮毒贩,顾亦然却没有见过带有玫瑰标志的枪,似乎也不合常情,叶锦书更想不出来夏语冰会做出什麽事,让盐帮对她赶尽杀绝。
叶锦书复盘过无数次,在夏语冰出事之前,从家里的气氛,到夏语冰的状态,再到他们的对话内容,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端倪”的细节。
又或许自己还有遗漏。
叶锦书这样想着,蜷缩着窝进沙发里,闭上双眼,让自己沉入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