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现在没了当家太太的月银,自然没银子再给袭人,她没过明路,算不得正经姨娘,贾母房中的大丫鬟又已经满额,如此一来,她竟成了个没名没份的,连月例都不知道去哪里领了。
贾母将她留在自己屋里,做了个领五百月钱的小丫头,袭人当真是欲哭无泪。
紫鹃与袭人有些旧日的情分,这天跟姑娘往正房中去给老太太请安,就被袭人悄悄拉住说话了,回来她告诉黛玉,袭人想争一争给林姑娘当陪嫁丫鬟的名额。
黛玉失笑:“我倒成了香饽饽了。”
紫鹃有些唏嘘:“袭人也不是个笨的,只是走错了路,如今想回头另谋出路,只怕……”
想当年袭人是一等大丫鬟,又被老太太给了府里最金贵的宝二爷贴身服侍,之後太太更是做主给了她姨娘的分例,人人都以为袭人将来必然是要给宝二爷做房里人的。
她一个外头买来的,倒胜过多少家生子,那时是何等风光啊。
谁想世事变幻,如今袭人年纪也不小了,反成了个烧水喂鸟的小丫头,过不了两年就该配人了,她自然不愿意,这才盘算上姑娘。
想到这里,紫鹃不由看向姑娘,袭人能有此念倒不奇怪,毕竟一直以来她待姑娘不算有礼,碍于宝二爷,姑娘却从未轻视她,将她视作二爷的屋里人看,如此,她便以为姑娘心软可欺了。
“你怎麽回她的?”黛玉问道。
紫鹃忙道:“我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长辈做主,跟我说无用,就算她求到姑娘跟前,姑娘也不好说话,她若真有此心,不如去求老太太,只要老太太开口,姑娘也没有说话的馀地。”
黛玉点点头:“这就罢了。”她看向紫鹃,“你可觉得我太过无情?”
紫鹃急忙摇头:“从前姑娘就没什麽对不住袭人的,现在她想来投奔姑娘,也不是为着情分,不过是看姑娘要做王妃罢了,倘若姑娘真要了她……袭人是个心大的,将来不知道又惹出什麽事。”
“从前的事,乃人之常情,我不怪她。”黛玉垂眸,亦有些感慨,“她的无理要求,我也没必要应。旁的话,以後就别说了。”
紫鹃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咱们屋里的人我都叮嘱过了,近来不知道多少人都盯上了姑娘,想跟着过去王府。”
黛玉摇头:“人人都只会算计着好处……”
王府未必是那麽容易能够立足的。
日渐寒冷的天气挡不住贾家下人们火热的心,为着能成为未来端王妃的陪嫁,各家都想了不少主意,可惜黛玉与身边的人都不爱出门,许多人都没机会献殷勤,只能跺脚哀叹。
第一件狐皮鹤氅送过来交给黛玉试穿时,正到了问名的日子,这桩婚约本就是平一大师测算出来的,因此这一道不过是走个流程。
过了两日,端王再次登门。
这一次,他带来了更多的马车,以及一张请柬。
“下个月二十八是永康的生日,前日进宫请安,我看她正在各处撒帖子,就替你带过来了。”楚珩专注地瞧着黛玉,“那天我派马车来接你。”
黛玉双手接过,笑道:“劳烦王爷代我谢过公主。”
楚珩笑道:“礼物的事你也不要烦心,随便应付应付就行,她不过是想找人顽罢了。”
“我听王爷的,不过若是到时候公主嫌我的礼不好,我只能说是王爷教我的。”黛玉笑道。
楚珩笑道:“好,我来应付她。”
贾母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已经捋不清心里头是个什麽滋味了。
“……对了,听闻林姑娘祖籍姑苏,又曾在扬州住过些日子,我便教人往南边跑了一趟,买了些那边的小物件回来。”楚珩擡手接过赵庆呈上来的册子,“林姑娘,你瞧瞧,可有你喜欢的?”
黛玉一怔,喃喃道:“南边的东西?”
楚珩瞧着她的神情,唯恐她不高兴:“若有喜欢的,你就留着,不喜欢就……”
“多谢王爷。”黛玉握着册子,眼中氤氲道。
原来当真有人会专门为她带来家乡的土仪。
楚珩见状,知她是喜极而泣,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心疼起来,便轻声道:“日後有机会,我带你往南边去。”
黛玉哽咽了下,重复道:“多谢王爷。”
楚珩因要哄她笑一笑,便道:“林姑娘再谢我,从南边带来的厨子我就不给你留下了。”
黛玉一愣,果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