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多人多,除了赵庆前去见黛玉,其他人都由贾家的管事招待,赵庆知道主子挂心林姑娘,便叫他们刻意跟贾家下人打听些府里的事,生怕林姑娘再受了委屈,无人做主。
楚珩手下琴弦一乱,他擡手按住,皱眉问道:“何事?可是贾家有谁待林姑娘不好了?”
“是有人诋毁林姑娘,王爷别急,林姑娘已经出了气!”赵庆忙道。
“你细细说来。”楚珩仍不放心。
赵庆便将有人诋毁黛玉的话一一说了,又说她去见了贾母:“之後史太君派人详查,才知道是二房的一个姨娘嫉妒林姑娘,逢人就说林姑娘小气,大房的太太觊觎林姑娘的银钱赏赐,就说林姑娘不孝长辈,史太君将她们两个叫过去当着满屋子下人小辈骂了一通,裁了她们的月钱和四季衣裳脂粉首饰,让她们各自回去禁足,每日跪经六个时辰,只供应一顿素斋饭。”
楚珩听罢,问道:“然後呢?”
赵庆知道主子这是觉得惩戒太轻,忙道:“王爷,当着小辈下人被斥骂,她们的颜面已经丢了个干净。高门里头的太太姨娘们,每月的月银没了,衣裳首饰都没了,除了手里那点儿嫁妆,真是什麽都不剩了,况且这嫁妆她们也未必能支配。再来,她们虽不是什麽金贵人,到底没受过罪,一天跪上六个时辰,还只能吃一顿粗茶淡饭,够她们受的!”
“罪魁祸首……”楚珩抚了抚琴弦,“到底是她的亲舅舅,我不好擅动。”
“你等着。”楚珩起身,将方才试弹的琴谱拿到书桌前,誊抄下来,将原本交给赵庆後,他又写了一封信。
“你同林姑娘说,此琴谱不全,我试着补了补,还觉得缺些什麽,烦她校正。”
赵庆指了指自己才点燃的蜡烛,道:“王爷,时辰不早了,不好搅扰林姑娘,不如等明儿奴婢再去。”
楚珩望向窗外,一片阴沉沉,看样子是要下雪了,他又问道:“你见着林姑娘时可问过她,她屋里缺炭火吗?地龙可热?冬衣可暖?还缺不缺过冬的东西?”
赵庆躬身笑道:“奴婢问过,林姑娘说她什麽都有,多谢王爷费心。林姑娘请王爷多注意身子,屋里烧着地龙熏笼难免干燥,王爷多喝杯水。”
“嗯!”一听到是黛玉的嘱咐,楚珩顿时露出了笑容。
赵庆险些笑出声来,到底这桩亲事还是改变了王爷,给他带来了活力和生机。
等将来再添几个小主子,赵庆想想将来王府热闹的景象,真是睡觉都能笑醒。
次日,赵庆再次到贾家时,黛玉正与丫鬟们盘算着吃羊肉锅子——用的正是昨日楚珩派赵庆送来的新鲜羊肉。
这些日子以来,赵庆也是常客了,贾母懒怠每次接待,就说天冷,别让林姑娘在冷风里走来走去,直接让赵庆去黛玉屋里见人,这倒让赵庆传信时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黛玉将琴谱和信收好,方笑道:“公公留下来用饭,今儿吃羊肉锅子。”
赵庆陪笑:“谢过林姑娘,只是王爷说是急事,烦请林姑娘看过信,奴婢好回去复命。”
黛玉听说,以为是什麽急事,忙拆了信来看,却是楚珩问她可要追究贾赦贾政两个人,之後他才补充了从赵庆那里知道缘由的事,可见写信时的确很是着急了。
将信仔细读了两遍,黛玉轻轻一笑,心中颇为熨帖,一来楚珩的关切担心跃然纸上,二来楚珩并没有自作主张。
赵庆看着林姑娘的神色,心下大定,只觉得他昨日美好的设想真是越来越近了。
黛玉笑道:“请公公转告王爷,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眼下的事暂且如此吧,朝堂之上的事,王爷万望慎重。”
黛玉何尝不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贾赦和贾政对黛玉的不满各有缘由,只是现在她与楚珩动不得他们。
她只能暂且让他们不敢乱动乱言,且等日後罢。
赵庆躬身应了。
黛玉将绣好的荷包拿过来,笑道:“这是我做的,手艺不好,请王爷别嫌弃。”
赵庆忙双手接过,陪笑道:“王爷说过,姑娘的针线再好不过。”
黛玉一笑,又要留赵庆,他躬身婉拒,恭敬地告退了。
黛玉站在窗边,瞧着外头飘扬的雪花,心想,她与楚珩做不成情投意合的夫妻,到底能彼此陪伴互相关照,能遇上这样一个彼此扶持的人,已然很好了。